“是，小七吗？”
舒朗的话语声在我的耳畔响起，手中紧张的动作忽然顿住，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我向着话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本该一片漆黑的视野中竟意外出现了一点荧光，似萤火虫般星星点点，成片成片的汇聚在一起，照亮了周身的黑暗。
一道看上去矮小却尤为挺拔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宽和温良的面庞一如记忆中那般亲切，唯有矮了一个头的身量不再像印象中的那样高大。
颤抖着声线，我略显迟钝地回应出声。
“大......哥......”
庚一弯起了那双温情宽厚的眼眸，面带着微笑调侃了起来。
“什么嘛，还真是小七，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微微侧过头，带着些许俏皮的动作，他弯腰朝我看来，不断地打量着，笑道。
“差点没认出来，原来你长大之后是这个样子的，跟你小时候完全不像啊。”
话音刚落，庚一身后便又传来了一阵动静，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带着两个矮上了许多的影子自一片朦胧中逐渐显出。
是老三，老二和老四。
有些褪色的记忆瞬间变得鲜明了起来，老三笑的一脸爽朗地挥动着壮硕的手臂，正向我打着招呼，他身后的老二和老四则是安静地站在边上，神情温软地看向了我。
忽然他们三个的身后探出了两个小脑袋，带着陌生的眼神试探着向我望来。
是老五，还有小六子。
也难怪，距离他们不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对于年纪最小的这两个小家伙来说，如今的我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但这丝毫不妨碍我带着亲切的眼神看向他们，只不过相较于过去看同辈的目光，此刻的感觉却显得更和蔼许多。
当最后一个活泼雀跃的娇小身影出现时，我再也无法维持住脸上的平静，颤抖的眼眶中沁出了泪花，直直地奔向了他们，一把将那道娇小的影子揽住，失声痛哭起来。
“好久不见了，七哥。”
小五那开朗明媚的笑容一如往昔，只是被我的动作惊得有些慌乱。
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是像小动物一般的手感，我一时间没停下来，惹得他不停的笑着闪避道。
“哈哈哈，虽然已经很久没见了，但也用不着这么热情吧，七哥。”
就这么玩闹着持续了小半天，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环绕下，剧烈起伏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我终于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激动到不能自己。
一别经年，虽说许久不见，但他们对我的热切仍不输从前。
蹲坐在一片月光花海中，一群年纪不大的豆丁都围坐成一圈，听着我将这些年的经历娓娓道来。
时光仿佛没在我们身上形成隔阂，一切都亦如当初。
微风拂过，牵扯着地面上的月光花，卷起来一大片残碎的花瓣在狡黠的月光下飞舞。
伴着清凉的月光，我有些欢愉的声线在风中飘扬。
“你们走了之后没过多久，薛家就倒台了。大夫人把自家的小公子托付给了我，我带着他去了很多地方。有繁华的都市，苍茫的大漠，后来还遇见了传说中的仙人。我还跟着他们去了仙人的城镇，学会了传说中的仙法。”
坐在一旁聆听着的众人眼睛越听越亮，眸中的惊奇与艳羡让我不由地生出骄傲自豪之感，仿佛年龄心智都一同倒退了一般，同他们炫耀着。
最是活泼的小五激动地围着我蹦跳，不断地催促道。
“快快快，赶紧露两手啊，七哥！我还没见过仙人的仙术呢！”
原本对我有些陌生的老五和小六子，也带上了晶亮的眼神，满是期待地向我看来。
被他们这副渴求的模样成功取悦，我一时间竟有些忘乎所以。
抬起手掐动指决，一会指挥叠好的纸鹤在半空中翩翩起舞，一会动用起控物术，操纵着银白色的短刀在月光下灵巧翻飞。
欢快的笑声在狡黠的明月下回荡，似镜花水月那样，虚幻美好。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这样继续下去时，晚风带动月光花的气息发生了异变，原本清新甜腻的味道泛起了些微的苦腥。
脸上还带着温和笑意的庚一，这时面容渐渐变得晦暗艰涩，带着空虚游离的语气感慨道。
“真好啊，这令人羡慕的人生，能活下来的感觉可真好啊。”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直视着我的双目，透出一股颓靡**的气息，反问出声。
“呐，小七。若是我当初没死的话，是不是也能像你这样，开心快乐的生活下去。”
失神的双眸化成了两个透风的黑洞，直直地瞪视着我，暗红的血液从里面流淌而出，道出了一声质问。
“为什么死的就一定得是我呢？”
我僵在了原地，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只见源源不断的血浆从庚一的身下溢出，染红了他脚下的一大片月光花，带着斑驳的血迹向着四周扩散。
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顷刻间被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夹杂着血色，被污浊异化成阴森可怖的样子。
老二和老四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蹲坐在一片血泊中，痛哭流涕道。
“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啊！”
上一秒，还在欢呼雀跃着的小五，此刻却瞪大着双眼，挂满了泪痕，向着我质问出声。
“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啊，七哥！”
身下，老五和小六子死死地拽着我衣袍的下摆，发出凄厉的嚎叫。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向来爽朗豪放的老三也睁大双目，眼中泛起血丝，伸手拽起我的衣领，急切地乞求着。
“小七，小七，要不你来替我们死吧！这样我们就都能活下去了！”
被拎起来的我随着老三的手在晃动，紧缩的瞳孔转而恢复成原来的大小，带着几分暖意的神情灰败下去，抚平的嘴角微微开合出声。
“要是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随着话音的结束，我被发丝遮掩住的面容没再透露任何的神采。
只是就着这副颓丧的姿态从身后抽出了银白的短刀，轻轻地向前一挥，将还拽着我的身影劈成两段。
重新落回地面，我提着手中的短刀神情漠然地向着这些四处逃窜的身影追去。
一刀又一刀，碎肢残骸铺满了一地，将整片月光花海都浸润成一片深红。
站在这片血色之中，我抬头仰望着被鲜血映衬得格外腥红的邪月怅然开口。
“明明我好不容易才投入进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快就露出马脚啊。”
浑身溅满鲜血的我此刻就是人间的修罗，嗜血，冷漠，凶厉。
晚风再次拂过，卷起地上的花瓣，沾染着血迹和腥甜，飘洒在空中。
望着他们躺着的方向，我沉默了片刻后在次毫无生息地开口道。
“你们口中‘想要活下去’的话，他们一次都没有对我说过，一次都没有。”
说到这里，我似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发出一声苦笑。
“嘴里说着‘好好活下去’这种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实现啊。我甚至连回报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心安理得地受用着他们给的一切。跟个偷用他人人生的小偷一样，厚颜无耻地苟活着。”
胸肺里溢满着腥甜的气息，我紧闭起双目，独自喃喃道。
“要是真的能被这样怨恨着就好了，那就不用活的这么煎熬了。”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从我的身后猛地穿入，伴随着一道‘噗嗤’声从胸腹前穿出，溅起了一地的鲜血。
让原本暗红的花海，变得更加妖异起来。
满脸震怒地回过头，我向后望去，看见的却是薛惊澜的脸。
瞳孔微微张开，我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张开的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沉默了下来。
血红的月光花随着风声来回晃动了几下，我再次挥动手里的短刀，反手便将身后的身影劈开，顶着满天的血雨，静默地向着庚一他们倒下的方向离去。
转瞬之间，迷雾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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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大殿之中，空气一片寂静，在座的众位长老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惊呆。
微颤着蠕动了两下嘴唇，法修长老面带惊恐地质疑道。
“他这，这就从问心幻境里面出来了？”
侧过头，掌门有些呆愣地看向角落里趴着的青年阵修，略显迟疑的开口问道。
“师弟，你当年过问心幻境的时候花了多久破的执念？”
抓了抓后脑，阵修青年皱着脸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回复道。
“约莫两个时辰吧。”
“那他这岂不是比师弟还早了半个时辰！”
瞪大了两眼，法修长老脸上的惊异之色难以言表。
他抓着花白长须的手，在震惊只余不自觉地多用上了几分力气，竟不甚将胡须拽下来两根，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往日里一直同他作对的刀修长老，此刻也没了嘲弄他的心情，仅是带着不愿相信的神情，哑然出声。
“他，这还是四灵根吗？”
一直安静呆在角落里的青年阵修，难得主动一次，回答了他的问题。
“器修那边送来的检修报告，说那个四灵根可能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衍灵仪是被他给活生生撑爆的，当初赤练尊者炼制衍灵仪的时候就提醒过，这台衍灵仪是有自己承受上限的。那个四灵根，大概是某种罕见的上古灵根吧。”
不过，他很快语气一转，带着股调笑的意味，说道。
“就现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末法时代而言，除单灵根以外的灵根，通通都是负累。即便是放到过去百年难得一见的上古灵根，在现在看来，和废灵根也没什么区别罢了。”
他坐起身，满脸趣味地望向了水镜的另一侧，发出了一声轻笑。
“可惜了，这条修行之路，除了他自己，谁都帮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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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挣开幻境，我便立即展开神识，搜寻起薛惊澜的身影。
只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离的太远，仅在我周边不出几步远的地方倒下。
我很快就找到了他，并靠了过去。
站起身，向着玉阶下方望去，只见先前还在互相推搡的众多修士，如今都神情各异地趴倒在台阶上不省人事。
向着怀里望去，薛惊澜此刻的脸正紧紧地皱在一起，眉心处一片黑沉，陷入了深沉的梦魇之中。
救命，眼睛尿尿了。为了写这章我还跑回去翻了第一卷的内容，才发现原来这么虐的吗。
我写的时候自己都没感觉出来，跑回去看的时候才被迟来的回旋镖扎我脑门上了。
最要命的是，我一开时写的时候还想带入东京喰种里面金木在意识世界吃掉利世小姐的画面感，开着东京喰种的主题曲在码字。
直接把自己先给干破防了，要老命嘞。
幻境里面的这段，表达稍稍有那么一点点意识流起来了，很多东西都没有明说，希望大家不会觉得很突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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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相背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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