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外夜色浓郁,竹棚里几盏烛火发着亮光,偶有火蛇焦躁地四处乱窜,却也最终只能囚于盏中。
方才还一脸谄媚的“王县令”,现下一脸颓然地跪在地上,汗水随着额头滑落到眼中也顾不得,两眼怒睁地圆愣,“还请圣上名察啊!”
萧黎定置若罔闻,左右无事地在椅子上轻敲了几下,将桌上摆放的琉璃瓷杯拿起来端详了片刻后才冷声开口道,“站起来。”
林韵被他这声站起来下了一哆嗦,反应过来说的不是自己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萧黎定喊她,
“林侍中,传玊州主簿和县尉进来。”
林韵低着头,暗自啐了声。
吓她一跳!
大晚上的叫什么叫!强制员工加班!关键是加班不给加班费!!
在人身自由和小命之间林韵果断做出妥协,大女主能屈能伸。
不出半刻钟,林韵便将两人带入竹棚中。
进来时,她走在两人前面,方抬竹帘便看到站在萧黎定身旁战战兢兢假县令,对于萧黎定想干什么心中大抵有了个猜想。
“圣上,主簿和县尉已到。”说完林韵就识趣地移到了侧边。
站在正中间的两个绿袍老头闻言半分不敢怠慢,急忙行礼,
“微臣,玊州主簿庄东须,”
“微臣,玊州县尉汪茞,”
“参见皇上。”
两人极为板正地跪在地上。
其实进来前,两位官府大人便极为阔绰地塞给林韵两袋银子,态度无比虔诚,一左一右夹击林韵,想从林韵口中套点有用的话,毕竟谁都想从天子手下捞点好处,若是加官进封,就再也不用在这穷乡僻壤里过这窝囊日子了。
林韵抿了抿嘴,“二位大人,你们这……唉,”边开口便四处观望,眼见没人盯着,乐呵呵的把那两袋银子揣兜里,收了钱旋即又换了副面容,正色道:“圣心怎容旁人随意臆测,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两个绿袍老头在这个小辈面前吃了亏,登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一会红一块绿一块,煞是有趣。
林韵也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大步流星地踏进了竹棚。
现下她站在竹棚角落处,边摸着怀里的银子边暗戳戳地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这玊州百姓救命的银两倒是全被你们这些人夺了去干这些腌臜勾当。
主座上萧黎定适时开口。
“起来吧。”
“朕方才听闻王县令提及,此次疫病若非有二位爱卿的鼎力相助,在前线坚持到现在,恐怕这城中余下百姓都得遭受那疫病之痛。”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微臣应当做的,况且若非有王县令的指挥,我二人恐怕也乱使一通,干为村民们着急啊。”庄东须闻言连忙开口说道,旁边的汪茞直直点头应到。
“嗯,爱卿们都有心了。”虽是夸赞的话,可萧黎定的语气却让站着的二人背后莫名有些发毛。
还未等两人细想,便见萧黎定起身朝他们走来,“将人带上来!”
再开口时语气依旧是不急不缓,“朕的侍中今日恰巧在路上抓到名逃犯,此人言语甚是有趣,行为举止也颇有些匪夷所思,想来爱卿们平日操劳为民,不若将这乐子一同分享,好解乏闷。”
庄东须急忙奉承地应道。
“是。”——“嘘,”
“来了。”
萧黎定饶有兴致地朝庄东须和汪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就见聿佥架着个浑身是血的人到了棚内,那人眼上还绑着黑色绸带,嘴角的血迹还未干涸。
“跪下。”聿佥开口道。
噗通。
“罪臣王广盛拜见天子。”眼蒙黑色绸带的人浑然不知四周的情况。
站着的两人显然因这句话颤了颤,却也只敢屏着呼吸,半声不敢出。
“再说一遍你是何人。”萧黎定绕到跪着的人身侧,意兴盎然地问道。
“罪臣玊州县令王广盛。”
男人怕跪在地上,口中涌上来的血被他囫囵咽下,开口时都混着些死气。
“嗯。”
萧黎定俯身去看那跪在地上的人,轻声道,“你可知,欺君之罪行的是斩刑?”说完,也不起身,侧头去看庄东须和汪茞,眸中含着一丝冷意。
王广盛此时虽是蒙着眼,却也明白了圣上何故如此问。
“罪臣不敢欺瞒。”
伏跪之人再度开口也未招得萧黎定的目光,只见他紧紧盯着不远处站着的两人,淡淡开口道,“庄主簿、汪县尉,你瞧瞧这人,可不甚是有趣。”
此时庄东须和汪茞两人终于注意到站在主座旁的“王广盛”表情不对劲,刚进来时,棚内仅有几盏烛光确实昏暗再加上他二人离得距离确实远了些,一时间没注意到异常,如今适应了里面的光线,那站着的“王广盛”分明是一脸颓败之气。
四周气压骤降,林韵安分守己地站在角落旁,默默给萧黎定面前站着的两位好汉记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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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噗通……
真是没出息,还以为你俩最少也能坚持到一百呢。
“皇上,臣……”汪茞想要开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状旁边的庄东须急了眼,“请圣上明鉴啊,我们实在是被逼无奈,这王广盛为人歹毒奸诈,渎职殃民,私养军马犯下弥天大罪,更是以妻儿威胁我们妄图逃之夭夭。”
“我们实在是……”
庄东须越说越哽咽,林韵在角落里恨不得给人鼓掌欢呼,这奥斯卡影帝奖真得有你的一席之地。
听闻此言,原本伏跪在地上浑身死气的王广盛瞬时来了精神,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时日不久,竟当着众人大笑起来,“好啊,哈哈哈哈好啊,真是些狐窃鼠偷之辈。”
他转头朝着庄东须声音发出的地方喊了声,“佞臣!真是不要脸,你当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人查的出来么!你以为凭你一张嘴就能脱罪了?!”
“皇上,”王广盛整个人打了鸡血似的,就连方才身上的死气也掩盖了下去,“金蝉脱壳的把戏就是这黄口老儿出的!莫要听着佞臣满嘴谎话,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
萧黎定此时早回到了主座之上,半只手撑在椅子上,另一只手闲散地敲着桌子,没有开口的意思。
林韵站在萧黎定的侧面,大体将情况捋清。
来玊州之前她还想着这县令恐怕不是个好招惹的人物,敢做出私吞赈灾粮背后恐怕有什么庞大的势力,眼下看来,恐怕实情并非如此。
凭她这几日的接触,这王广盛无非几十个贪图美色钱财的浪荡子,心无城府,这渎职殃民是真,私养死士和私吞赈灾物资估计另有主使,不过看他样子是让人当挡箭牌喽。
竹棚内气氛压抑,一股寒流悄无声息地侵袭着每一个角落。
殿内打成一团,聿佥见状冷声开口道,
“来人,上针刑。”
“啊,不是,圣上明鉴啊。”庄东须闻言急得匍匐着往前移了几步,却在萧黎定抬眼时止住了动作。
不多时身后便来了两个侍卫分别将两个人架住,聿佥已然将行刑用的刑具摆到二人眼前。
“别杀我,我说,我都说。”
汪茞没见过这架势,当场吓尿在竹棚里,整个人在地上发着抖。
庄东须闻言瞅了一眼汪茞,活像是要给来一个眼神凌迟。
林韵站在角落处看着这荒诞一幕津津有味,虽然“容嬷嬷”上刑着实有些残忍,但她是在挺好奇这庄大人究竟能坚持到第几针。
架着汪茞的那名禁军将人暂时松开,瞬间失去支撑,汪茞一下子俯倒在地上,吃痛地蜷着身子。
“是……是,”汪茞看了了一眼旁边被架着的庄东须便惶惶移了视线,“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庄主簿……是受我陷害才,才被迫参与的。”
“臣确实冤枉啊。”庄东须对此言辞毫无诧异之色流露,当既痛哭流涕。
萧黎定不耐心地摆了摆手,开口多了几分疲惫。
“看来你三人都脱不了干系。”
“朕乏了,直接关入大牢,直接全部问斩。”说完便拂袖出了竹棚,林韵抬头正巧对上了萧黎定递过来的视线,自知今夜加班没完,索性抬脚跟了上去,离开时庄东须听到庄东须在身后不死心地辩解。
春夜依旧带着一丝冬日地寒凉,此时街上已无人影,林韵便跟在萧黎定身后,刚出来被凉风吹地打了个哆嗦。站在棚外的吴公公见势递了个眼神给身后的小太监,转回头来说道:“皇上,夜里寒凉,填些衣物免得着凉。”说着便要伺候着萧黎定将手里的鹤氅穿上。
“不必。”语气淡然。
唰。
林韵在人身旁正要再打一个哆嗦,倏然一阵簇拥而上的柔软绒毛为她隔绝了冷风。
“林侍中身子羸弱,还是穿上的好,免得患了疾耽误日程。”萧黎定一抬手便将鹤氅披在了她身上,只是着实有些敷衍,那鹤氅的系带都被人拽歪了……
——“多谢皇上。”
歪了没关系,至少不用冻死了!
林韵低头将那系带仔细系好,没注意到萧黎定转过来的眼神,自以为隐蔽地偷偷揉了把这一看就价值不菲地鹤氅。
“皇上,马车已经备好了。”吴贠在二人身侧开口道。
“嗯,即刻启程吧。”
还不休息?再磨蹭下去鸡都打鸣了!这狗君又搞什么幺蛾子啊!
林韵站在原地酝酿了会,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皇上,我们接下来去哪?”
“你且猜猜看?”
——“嗯?”
——“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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