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而复得
黄昏日落,林间深处,不知何人归。
谭见青刚刚给他母亲讲了些最近发生的事情,顺便报个平安,返回时经过一江水。
以往江水平稳如镜,几乎完全倒映出青山模样,而今日稍稍泛起涟漪。
不远处,谭见青发现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置于江水里良久,逐渐矮小模糊。
天色不算暗,但他眯着眼睛盯了好久才意识到那可能是一个寻死之人。
此时,江中人已经任由江水没过头顶。来不及多想了,谭见青不顾江水寒冷刺骨,毫不犹疑地入江施救。
不知过了多久,在岸上,谭见青忽然一阵头疼,手按着疼痛处,低头看见身旁有人一动不动地躺着。
此人一袭黑衣,头发披散着,是那个寻死的人。谭见青拨开他脸上胡乱的头发,一张光是闭着眼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的脸让他不禁打起寒颤,之后心中莫名产生一丝悲悯。
天彻底地黑了,大街上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二当家,你可算回来了,这里都快忙不过来了。”小二手端茶水,腿脚迈得飞快。
谭见青将那个少年安置在一间客房里。他们全身湿透了,一路赶着风回来 。
谭见青给自己和少年换了身干燥的衣服后,在客栈里开始忙活儿起来了。明明是二当家,却忙得像打杂的。
这间客栈的大当家是谭见青的好友陈近。
陈近这个人呢,有上进心,不要亲爹的一分一毫,也不肯接受家族名下的产业,非要靠自己白手起家。
可别说,可能是遗传他爹,他挺有商业头脑,出门闯荡不久,属于自己的客栈就落成了,还余了不少钱。
陈近创业也是想证明自己即使不拼爹也能闯出一片天来,客栈经营些时日后便让谭见青做了这个二当家,他自个儿游历江湖,常不见人影。
二当家也是个当家,算是半个老板了吧,可谭见青并不这么认为。这活儿包吃包住,天下给他掉个馅饼,照他的性格断然是不会去捡的。他明白好友的良苦用心,但是毕竟吃别人嘴软,拿别人手短,不多做点事心里属实过意不去。
“喂,楼上那个人,对,就你,愣着干嘛,给我们上两壶来。”
一位客人浑身酒气,指着二楼身穿粗布的“小二”喊道。
这个被当做小二的是宁承佑,他被吵闹声吵醒,发现自己处在陌生地方,身上的衣服被换成粗糙的破布,出门还遭到酒鬼大声使唤,心里顿时不痛快,眼睛里瞬间充满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盯着下面的酒鬼。
下一秒,宁承佑从二楼一跃而下,几乎是瞬移到那位客人面前,只手握住对方的脖子。那位客人双脚离地,面露惊恐。
客栈内的人先是陷入一片寂静,后是蜂拥似地向门口逃窜。此情此景,谭见青也没预料到,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客人正在半空中。
谭见青扑上去接住客人,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脚,险些摔倒。怀里的客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外跑,谭见青在后面笑着赔不是。
这下客栈清净多了。
宁承佑抱着手欣赏英雄救客这一幕,似笑非笑。
“你这人怎么这样,二当家好心收留你,你却这般。”小二骂道。
谭见青回头向小二解释:“不,他不是那……”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承佑打断:“收留?多管闲事,多此一举。”说罢,他丢下几个银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客房。
“不是,几个银子就给打发了?”小二还要说,但被谭见青拦下。
此人应为江湖中人,何种风浪未曾见过,不知遭遇何事才迫不得已放下所有结束生命,无人得知,无从得知。他如此做,若是能排解心中苦闷,退一步又何妨?
小二叹气,只好自认倒霉。
待收拾完残局后,已是深夜。刚刚闹得有点大,明天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客人来了……
谭见青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记起账来,不久,便出了神。
江水至清,暮色之时水中能见度不高,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少年在下沉。谭见青朝他游去,但是,突然手脚似乎被什么包裹住了,难以挣脱,身体慢慢下沉。他猛地瞪大双眼,不知是不是夜深了的缘故,视线逐渐模糊,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然而苏醒过来后,便和那位少年一同躺在江边岸上。
想到这里,谭见青轻叹一口气,起身走出房门。
只听“咚咚”的敲门声,房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来者何人?”
“是我,我是特地来感谢的。”谭见青听到房内有人回应,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得到许可后,谭见青推门而入,不料下一刻就被眼前情景所吸引。
宁承佑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高瘦挺拔的身姿,高高束起的长发随风荡起,身着黑色长袍和袍身的金黄色花纹点缀恰到好处,与烛火相映衬。
谭见青心想,明明要跳江救人的,反倒自己成被救的那个。
“感谢阁下救命之恩,我有个问题,还请阁下解答。”
“问。”宁承佑没回头,一直望着窗外的圆月,眼神更加犀利。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在寻死吗?”谭见青走近几步。
“谁说我要寻死了?我心情不错,想救便救。”宁承佑偏过头用余光看向身后的谭见青,浅浅一笑,寓意不明。
“那是我误会了。夜深了,好生歇息吧。”
“站住。”两个字被刻意拉长又干净利落,谭见青被吓一跳,在原地愣住。
“我这里有个东西可能是你的。”说罢,宁承佑浅浅一笑,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成色十足的玉佩,悬在纤长的手指间,青色的流苏在玉佩脱手之后不受束缚似的晃动。
谭见青很明显愣住了,凑近定睛一看,玉身有一道并不明显的划痕,确实是他的玉佩。
“这玉佩丢了好些年了,我都快忘记了,谢谢你帮我寻回来。”谭见青双手捧着失而复得的玉佩,想起以前想把它当掉换点钱,但是阿娘说什么也不肯。
凉风吹起,屋内顿时生出一阵寒意,将谭见青从回忆中拉出。他刚想问玉佩是在哪里找回来的,抬头后却欲言又止。
太阳才冒出个头,谭见青就出门了,驻足在一个小摊前。
“见青,又来了,今天提早这么多啊。”
“张叔,还是老样子。哎,有些麻烦事睡不着。”
“还有难倒你的事啊?少见。真有事找你张叔我啊,俺能帮就帮。”说着,递给谭见青要的东西。
“小事情,不用担心。”
告别张叔后,谭见青照例每个月去一次小草屋。
小草屋坐落在小林子深处,很少人造访。这里是谭见青长大的地方,有他一直牵挂的人。
这些人是被这个小镇遗忘的人,身残不能行动的、面容可怖不敢示人的、无家可归的……他们大多都是谭见青“阿娘”收留的。
每个月,谭见青会来给他们送点吃的东西,跟他们说说话。在这里,他不是什么神明,他这么做更不是什么施舍。谭见青是这些人从小看着长大的,懂医术的教他医术,识字的教他识字,习过武的教他习武.....
院子里,不少人在忙活。
“见青,你来了,把东西放下,坐会。”一个背着婴孩的妇人先看到了谭见青。
“李婶好啊!我买了点东西,给孩子多吃点。”
说罢,谭见青把装满一些院子里没有在种的蔬菜和新鲜鸡蛋的篮子放在石桌上。
屋内的人听到声响,房门打开,一位小少年推着一位坐在木制轮椅的人。
轮椅上的人面部被毁,失去原貌,看似年迈之人,实则不过四十。
那十岁的小少年冲出抓着谭见青的衣服:“你终于来了,走,跟我去抓鱼。”
谭见青看着眼前天真阳光的少年,欣慰地笑了:“好啊!”
小溪边,有两个人对着肥美的鱼儿虎视眈眈。
阿斌在小溪边抱着竹篮,接着谭见青抓来的鱼。
“我要那条,就在你脚旁边!”
谭见青低头看去,抓准时机,膝盖半曲,双手朝脚边的鱼扑去。
“抓到了!好厉害!”阿斌高兴得跳起来,差点让篮子里的几条鱼溜走了。
谭见青小心翼翼地踩着小溪里的石子,朝岸边走去。但是耐不住石子光滑,谭见青突然脚一滑,他立即后撤一步,不料还是无法稳住,向后倒去,头正好重重地砸到后面突出的石块,陷入昏厥。
再次醒来就是在客栈了。
“头好痛,呃!”谭见青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看,确定自己身处客栈。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谭见青又惊又喜,不顾头痛,一下子坐了起来。
“陈近!你还知道回来啊,又去哪里沾花惹草了?”
“那叫闯荡江湖,什么沾花惹草,我是那样的人吗?”陈近坐在桌前,一只手托着腮,听有人他这么调侃自己,故作着急地为自己辩解。
“我怎么在这,对了,阿斌呢?”
“你还好意思问啊,我难得回来一次,想到来这给你个惊喜,结果你不在。我猜你肯定是去那小草屋了,碰巧遇上了。还有那小毛孩我也给送回去了。”陈近站起身,抱着手略带责怪的语气说。
“嗯,你既然回来了,有劳你费心,我睡会。”谭见青说完,立马又躺下了,双手枕着后脑勺。
“这几天客栈不开张了,过两天你跟我回趟陈家。”
谭见青闭上眼睛假装听不见。
“喂,别装死!是我爹有事找你,非要让我叫上一起回去,我也没办法。”
“什么事?”谭见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扭过头看到陈近挠头的动作,抿着嘴强压笑容。
陈近:“我爹只要我带你回去。”
谭见青思考了一会,点头答应了。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谭见青把昨天发生的意外告诉了陈近。
陈近听了心里那叫一个不爽,老子的地盘谁敢造次!说着,便嚷嚷着要去找那个人说理。
谭见青无语且翻了个白眼,“人早走了。不过他帮我找回了丢失好久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感谢。”
陈近猛地一个急刹,差点摔倒。“什么东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近出身商贾之家,善辨真假、识货,见过的宝物数不胜数,上好的美玉也得以一赏。
“这玉佩价值连城,其材极少且来之不易,成玉奇难。”陈近面露惊讶之色,眼里仿佛有无数颗闪亮的小星星,手摸着下巴不存在的胡子,说完忍俊不禁。
谭见青又翻了个白眼,将玉佩甩在陈近脸上,不轻不重地刚好砸到他的眼皮,随后收好。陈近被吓得往后退一步,不再忍了咧着嘴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先别管这玉佩怎么被找到的,那人怎么知道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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