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客栈人多热闹,换做别家当家的肯定高兴坏了,但大当家陈近却出奇地烦躁,趴在桌子上在激情畅聊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谭见青擦干手,做到这个少年大当家的对面。
“你听说了吗,昨晚小镇上又死人了!”旁桌传来八卦的声音。
“什么!真的吗,这个月第几个了?第三个了!”听者震惊。
“你还记得十几年前如符镇灭门惨案吗?当时全家人,就连家丁在内,是个活物都被杀死了。”
“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传闻是有人想得到一件宝物,结果屠尽全宅都没找到。前几年又不知从何传出那户人家还有个孩子,现在就在咱们小镇上。”
“这要如何找?那孩子是生是死尚且未知,若是还活着,这世上这么多人呢。”
“官家衙门都不敢管,这不好言说。不过死的那三个男的女的都有,个个样貌都很俊,只怕是……”
说着,旁桌的人都缓缓转头看向记账的谭见青和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陈近。
谭见青感觉身旁不对劲,也转头用无辜的眼神与他们对视,又出于礼貌地闭眼挤出笑容。
这时候笑好像不是时候,如冬日暖阳般的笑容却让人头皮发麻,背后发冷。
“咳咳,看脸下菜碟也太草率了些吧?”
“如符镇上的人都说那家子人从西域来的,样貌特征异于当地人,以貌取人在这挺受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夜深了,客栈一楼终于清净了。谭见青推了推还在趴着的陈近,“喂!被吓死了吗?”
“唔……”陈近露出一双舍不得睁开的眼睛,感知到周围环境没那么吵闹了,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天亮了吗?”
“没,天塌了。走,去酒楼。”谭见青没多做解释,只是头也不回地朝外走,脚步有些急,陈近屁颠屁颠地跟上。
烟煴酒楼,表面看似是个卖酒喝酒的地方,实际背后有个内行人才知道的秘密:酒楼有个地下室,比武场。
凌晨夜半开场,每日三场,每场胜出者能获得巨额赏金。
能够来到此地的人皆是江湖武功奇才,光光有钱还没有资格入场。
谭见青曾经是被人骗来至此的。他无意之中入局,虽然最后赢了,但吐了好几口血,险些被打死,所以此后好些时日躺在小草屋里养伤。
那时被张叔训斥了好久,说若是阿娘还在世的话,知道他去了那种斗殴送死的地方,一定会气得半死,然后打断他的腿。
疼得厉害的谭见青躺在床上,浑身没一处好肉,呼吸微弱,说不出一句话,但还是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浅浅的笑容。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旧毫不犹疑地不会放过这个来钱快的方式,毕竟这是唯一能救阿斌的方法。
今日的第二场比武开始了。
现在站在场上的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二人:成不清和何未云。
二人年少成名,武功实力不相上下。在外人看来,他们志趣相投,相处得十分和谐,世人口中的佳话。
但是,就现在而言,也不过如此。
在这个比武场上,不看脸不看名声,只看最后的胜负。
陈近还是太年轻了,经历的不多,只知江湖险恶,不知江湖如此险恶。
“诶,他们俩不是……唔!”陈近眼睛一亮,惊讶不已。
谭见青连忙捂住陈近那张爱捣乱的嘴,并示意他不要作声。
“谭见青,还是你懂我,高人打架,我当然得来捧捧场了。”陈近虚声说道并竖起大拇指。
二人在饮赏区找了位置坐下。
“刚刚在客栈旁边客人说的你没听见吗?”谭见青环顾四周后,放眼俯视场上情况。
“说什么了?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陈近意识到自己错过了重大消息,不由得瞪大双眸,欲哭无泪。
“算了,你听见了也没用,”谭见青喝了口茶,指了指场上的生死较量,撇了身旁还在后悔懊恼到狂抓头发的陈近,用手肘向后推了推。
“陈近,等他们比完,我们俩上去打一场。”
陈近听后愣了愣,眨了两下单纯无知的眼睛,随即愉快地答应了。
平时谭见青不喜欢打打杀杀,很少露两手,此时此刻的请求犹如陈近他爹同意他放弃继承家产,一辈子在外浪迹天涯一般离谱。
“你说,我们两个谁长得更俊一些?”
“当然是我了!”陈近像触电了一般突然反应,他在这方面有足够的自信。
谭见青片刻沉默后,又说:“比武不是重点,上场之后你怎么打我都行,最后我假装使出全力,你顺势飞出场外躺地别乱动。”
“先说好,别打脸。”陈近特别着重强调,轻轻抚摸他那张俊俏的脸庞。
原来不是真正的武功切磋啊,陈近心里有些失落,但他明白,谭见青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成不清和何未云果然不负盛名,场上二人的每一个招式,场下的看客丝毫无法预测。
看来是持久战了,撑到最后的才是胜者。不过,可以见得,成不清一直在防御,未曾主动发起攻击。
谭见青眼眸一闪,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一局拖得越久越好,正合我意。
下面武场边呼声炸起,而饮赏区的人摆弄着手里的杯子,按兵不动,眼珠子转动不知下一秒看向何处。
谭见青倒扣茶杯,沿着桌面将茶杯推下。
他跳起蹲在旁边木栏上,一只手扶着柱子,回头一笑,用余光撇了一眼陈近,眼神中带有轻蔑意味。
不知何处飞来一把剑将下落中的茶杯瞬间击碎,重重插在武场中央。
谭见青跳下去,指尖夹住一块大小刚好的碎片,一转身甩出去。只见碎片不偏不倚地穿过陈近指缝间,陈近的酒杯即刻脱手而出,头发也被带动起来,拂过他的脸颊。
这时,所有人都知道,是这位少年对另一位少年发起挑战。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场上两位翩翩少年身上。
直立的利剑轻而易举地被拔起,最锋利的剑尖指向陈近。一刹间,陈近眼前有一道刺眼的白光闪烁,转瞬即逝。
泛黄的烛光摇曳,陈近身着玄色衣衫,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一双深邃的双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腰间系着雪白玉佩,藏红色流苏衬得他气质更加意气风发。
身后的共弛剑出鞘,剑指眼前少年郎。
这一局不像上一局那般弯弯绕绕地周旋,二人看上去都使出全力,这下场外看客的眼球被牢牢抓住,随着两位少年的身姿而移动,生怕漏看一秒就错过了决定胜负的那一招。
陈近的共弛来势汹汹,每砍下一剑,都逼得谭见青连连后退。谭见青以极快的速度做出反应,以剑抵住攻击,但防不住那位少年的步步逼近。
眼看就要退到台下,谭见青向后瞥了一眼,蹙了下眉头,趁陈近眨眼间绕到他身后,抓起后衣领将其拉回武场中央。
刚刚还处于劣势的谭见青拿回主动权,僵持之下,准备按计划采取行动。不料意外发生了。
一位蒙面的黑衣少年冲出人群,跃至半空,一掌打在陈近的肩膀。
陈近始料未及,那一刻他好像只能看见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睛像自己逼近,除了应激地收缩眼球,身体僵住,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备,顷刻间飞出场外,倒地不起。
陈近: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啊,算了,躺着总不会错,没伤到脸吧?!
随后他悄悄地放松眉头,乖乖保持现状不动,就连共弛被别人从手中拿走,身体也毫无反应,内心却开始波涛汹涌。
全场人惊愕不已,顿时鸦雀无声。谭见青嘴唇微动欲开口,还没出声,就被那黑衣少年牵住手挤出人群。
等反应过来,谭见青猛回头,刚刚还安详地躺在地上的陈近已不见踪影,他甩开黑衣少年的手,转身就要折返跑回去,但下一秒手腕被完全束缚。
“放开我!”谭见青显然有些恼怒了。
“我知道他在哪,你跟我走。”黑衣少年头也没回,淡淡地道。
“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谭见青欲挣开,但无济于事。
黑衣少年松开手,一把扯下面罩露出整张脸,抬眸,此时眼底的杀气全无,柔和了许多。
谭见青揉了揉手腕,待看清眼前是帮他找回玉佩的人,嘴角微微上扬,“是你!”
“跟我来。”
谭见青一路跟着黑衣少年来到酒楼一楼。通往地下室的进出口是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里,他们刚走出房间,撞见一个黑衣服的背影。
黑衣少年突然转身,身后的谭见青刚好撞进他怀里,二人又退回那个房间,关好门。
“从窗户出去。”
“外面的是什么人?”
“抓我的人。”
二人顺利出逃烟煴酒楼。
谭见青想着可以跟着带走陈近的人,说不准可以查出点他想知道的秘密。可现在要找到陈近,只能跟着这个少年。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我是宁承佑。”
谭见青皱眉思考许久,对于这个名字,脑海里没有任何印象,不过听起来有些耳熟。
“你果然把我忘了,不过没关系,我是谁不重要,我是来保护你的,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宁承佑语气很平淡,从话语中感受不出情绪。
“刚刚那些人为什么抓你?”谭见青又问。
“我擅自行动,被当成奸细,抓回去乱棍打死。”宁承佑浅浅一笑。
“那我跟着你不是很危险?”
“你不会有危险。”
说着,二人来到一口井旁边,周围杂草丛生,几颗枯树顽抗地立着。
这是一口枯水井,井口很小,只能允许十岁左右的孩子进入。此刻黑夜沉沉,井下什么都看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井中散发出一股难闻骇人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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