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风来，送走夏日尾声的余热，将满城染成了金黄色。
醉仙楼中雅间内，铜金博山炉青烟袅袅，桌上的普洱茶随着热气的蒸腾，散发着清新优雅的兰香。
“这是海外进贡的兰香普洱，太子妃尝尝可能入口。”沈玥瑶边喝着茶边向季宁儿推荐。
季宁儿端起葡萄色菊瓣盖碗，撇了撇茶后饮了两口，语气轻蔑地评价道：“尚可吧。”
“那这天金镶红宝石珍珠项链，以及凤穿牡丹金步摇，太子妃可喜欢？”
说着沈玥瑶将早已放在桌上的螺钿木匣打开，然后推到季宁儿跟前，然后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宝匣一开华光尽现，季宁儿被眼前的凤穿牡丹金步摇迷得移不开眼，不由自主伸手将步摇拎起来端详。
“这凤凰倒是做得栩栩如生，与本宫很是相衬。”
“太子妃是未来国母，唯有凤凰才能配得上您的尊贵。”
“那是自然。”
季宁儿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掀起眼皮正视沈玥瑶，姿态依旧高高在上，“如此大献殷勤，何事求本宫？”
“太子妃爽快，我也不拐弯，听闻季相国在物色都城兵马司统领的人选，还请您从中斡旋，举荐我家王爷。”
“襄王妃既已入天家，就应该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宗规矩，本宫爱莫能助。”
“这样啊，那只能找侧太子妃帮忙了，毕竟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想必说得上话。”
将桌上的螺钿木匣关上，沈玥瑶故作惋惜，“只是可惜了这类丝工艺所制的发簪了，放眼整个大雍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没有这般栩栩如生的金凤步摇。”
“慢着。”季宁儿一手按住木匣将其拉回跟前，“本宫可以尽力一试。”
“我不要尽力一试，我要志在必得。”
季宁儿声量拔高，脸上露出怒意。“沈玥瑶，你不要太放肆！你该清楚太子妃之位，我坐得名不正言不顺，前有侧太子妃威压，马上你妹妹又要入宫争宠，你何必为难我？”
对于她来说是两难局面，但在沈玥瑶看来，这却是一个机会。“就是因为你腹背受敌，才更应该帮我家王爷得到这个位置。”
“此话怎讲？”季宁儿坐正身子，一改之前的傲慢，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
嘴角微微上扬，沈玥瑶慢条斯理解释：“侧太子妃背靠皇后娘娘，而皇后有世家大族支持，沈仙娇的靠山是镇国公府与荣阳王府，还有太子殿下的宠爱，她们二人的权势以及尊容，都有来自世家大族与皇室宗亲给的底气。”
“而太子妃虽背靠季相国，但相国大人出身寒门，纵观朝局依旧是世家大族与宗亲的天下，况且你父刚正不阿，为官清正严谨，若是让他抛开是非对错，无条件支持你，似乎不太可能。”
“更难的是太子的心根本不在你的身上，所以你的身后既没有滔天权势稳固你的地位，也没有可以任性的资本。”
长长叹了一口气，季宁儿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瞟着眼狠瞪向对面。
“你说这些做什么？嘲笑本宫？”
“自然不是。”
沈玥瑶嘴角快速扬起善意的弧度，快速步入正题，“说这些是为了告诉您，您应该要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若襄王能坐上统领的位置，必定感念您的恩德，在前朝你也有能说得上话的王室宗亲。”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仔细观察太子妃的表情，见她面带喜色，才又继续循循善诱。
“论长远计，他日太子登基称帝，后位必定在您、太子侧妃与太子嫔中选，关乎国本之事，又加上党派不同，他们自然支持自己派系的娘娘，您能不能坐上凤位，就看前朝得不得力了。”
话说完后，室内一片寂静，季宁儿并没有回话，只是一味地盯着桌上装着凤穿牡丹金步摇的盒子紧皱眉头。
沈玥瑶不急于催她做决定，此事若成她和谢晏川离成功更进一步，若是不成也没有影响，大不了换条通往成功的路。
这事成不成倒是对季宁儿影响很大，这关系到日后在东宫她能不能抬起头做人，毕竟一个侧妃，一个嫔都不是省油的灯。
方才长篇大论说了很多话，现在口渴不已，正好一边慢慢品茶，一边等着正主衡量利弊，左右话已经说明白了，至于她自己能不能想明白，就看她有多大的野心，有多想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更何况今日请太子妃这尊大佛来，也不全是为了这件事，而是借这件事抛砖引玉罢了，算算时间下一场戏也差不过该开唱了。
半盏茶饮完后，酒楼里自下而上传来一阵骚动，仔细听来楼道里均是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宾客惊呼与谩骂声。
沈玥瑶眸光一晃，以手帕掩唇轻笑，心叹道：开始了。
她淡定自若放下茶盏，看向门口的下一秒门被踢开，穿着刑部深蓝色官服的官差提刀闯入，对着她们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刑部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沈玥瑶面上波澜不惊，似早就已经料到会发生此情景，任由官差在屋内肆意搜查。
比起她的淡定，季宁儿显得激动不少，愤怒地指着他们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经本宫允许擅闯入内。”
为首的刑捕捕头先是斜眼瞪她一眼，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后，又从上到下将人打量一番，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的粉色织金凤朝凰宫装上，立刻低头拱手作揖。
“不知太子妃在此，冲撞了娘娘，还请您恕罪。”
“既然知道是本宫在此，还不快让你的人滚出去。”季宁儿面色铁青，指着门口不耐烦地喊声怒喊。
“这……”捕头低着头，声音里透着忧郁，行动上没有要退出的意思。
季宁儿一看气得直跺脚。“好啊，本宫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来人……”
听见她要喊护卫，沈玥瑶立刻出声制止：“太子妃且慢。”
“你这是何意？”季宁儿面露不爽地问。
“出动这么多衙役，刑部所查定是要案，若是因我们而耽误案情，你我难辞其咎不说，要是再传到圣上耳中惹来责罚，那就得不偿失了。”沈玥瑶头头是道地答。
闻言，季宁儿没再说什么，朝着他们摆了摆手便坐下饮茶，但眼珠子是不是偷瞄搜查进度。
一直注意她动向的沈玥瑶嫣然一笑，故意当着她的面问捕头：“几位官爷办的是什么案子？”
捕头抬头与她视线相对，故意大声回答。“有百姓揭下通缉榜，说是刺杀朝廷要员的杀手就在这醉仙楼，大人便派我等来搜查。”
“原来公卿大臣是被杀手所杀，这要是捉到人了，可得仔细盘问这买凶之人到底是谁。”
说到这里沈玥瑶看了季宁儿一眼，故意以手掩面装作要说一件大事般压低声音，“太子妃，我听王爷说这桩命案死的都是太子党羽，太子爷正满世界找凶手，若是你能抓住这杀手，还逼问出了这幕后黑手，他定会对你另眼相待。”
季宁儿先是露出一副欣喜的神情，随后又换上一张苦瓜脸。“可是刑部这么多人都在找他，我如何能抢先机？”
“太子妃的护卫可以伺机而动，人手不够还有我的王府护卫，只要事成之后不忘襄王的苦劳便好。”
“事不宜迟，就麻烦襄王妃了。”
季宁儿说着伸手亲昵地拉住沈玥瑶的手，俨然一副她们关系很好的样子，接下来的话语中满是暗示，“此事若成，都城司统领一职定是你家王爷囊中之物。”
“谢过太子妃了。”沈玥瑶微笑道谢。
“这里先交给你了，本宫去会一会侍卫。”
季宁儿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雅间，沈玥瑶见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捏了捏脖子后又再次振奋精神。
屋内此时只剩下她与刑捕们，戏自然也不必要演了，于是出声照顾为首的官差。
“差爷，别忙了，今日辛苦。”
“王妃客气，这都是小的门应该做的。”
见捕头领着捕快们点头哈腰，一副但贫吩咐的模样，她一面保持礼貌微笑，一面从衣袖中取出一只钱袋递给捕头。
“天气转凉，小小心意，请您和兄弟们喝酒暖身了。”
“怎敢让王妃破费，下官惶恐。”
虽然他这么说，但她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偷瞄钱袋子，当下便明白他是想要甜头的，只不过是在跟她客气两句，她二话不说直接起身把钱塞进他手里。
捕头欣喜若狂地拱手道谢。“多谢太子妃赏，那下官就不多作打扰了。”
“好，麻烦了。”
应了一声后，眼瞅着他们井然有序退出门外后，她快速来到门边向外探头观察，确定门外无人后，鼓掌以发送讯号。
很快死士出现在面前，她从腰间取出一张字条递给他。“通知王爷，可以开始了。”
死士恭敬接过纸条时，身后传来太子妃呼唤她的声音，她身体顿时僵住，惶恐不安地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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