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夫妇拌嘴

夜已深,富贵街的灯火渐渐燃尽,寂寥清冷缓慢浮上,正是热闹过后的萧索人间。

白钰冷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望出去,觉得这种寂寥比凛冬的寒意更加深入骨髓。明明是太平盛世,可民众的狂热背后,似乎总是吟唱着转瞬即逝的悲歌。局中人不知,可旁观者的她却感受到了。

分不清是真冷淡,还是真有情。

胡可秦的事情敲定本可以让她心安,可夜景澜的意外闯入完全在白钰冷计划之外,如石子骤然落入池水,引起阵阵涟漪,乱了她的心绪。

与胡可秦还有徐宥怀分别后,她和夜景澜乘上回侯府的马车,一路无话。在她的记忆里,夜景澜鲜少像现在这样木着脸沉默,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恣意轻松的姿态,遇到让他不爽的人和事,阴阳怪气后也就一笑了之了。

总而言之他是个直爽的真性情,白钰冷从来无需开口询问来得知他喜怒哀乐的缘由。

可今天气氛却不太一样,夜景澜倚着马车一角,两指托腮陷入沉思,只留给她一张薄情的侧脸,轮廓分明,整个富贵街的灯火映射在他脸上,好像都照不透他的重重心事。

“白钰冷,如果不是今天碰巧撞见,你是不是又不打算告诉我,给我安排了些什么人什么事?”夜景澜慢慢转向她,两手交叠,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撩起眼皮望着白钰冷,嘴角还是带着弧度的,可白钰冷没有感受到丝毫笑意。

白钰冷不太明白夜景澜语气里的生硬从何而来。“侯爷即将远赴琼州,穷山恶水之处,我这次约见胡可秦,自然是为了侯爷的安危着想。事情谈成之后,自会让侯爷知晓,侯爷大可不必动怒。”

夜景澜一嗤,摇摇头:“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好奇,凌安侯对你来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之前或许是个累赘,现在呢?天熹陛下大业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白钰冷仔细琢磨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随即了然,这人大概率还是不想离开金陵这个安乐窝,变着法的在这里找她的茬呢。想到此处,白钰冷有些气不顺,为了夜景澜她大费周章了一番心思,他却并不领情。

“你若是如此不想琼州受苦,那我大可以向陛下请示换一个人选,兵部的候选也不只侯爷一个,侯爷犯不着来跟我置气。”白钰冷有些气闷,夜景澜如此白费她的一番心思,还不领情。

细细回想,夜景澜醒来之后的变化白钰冷都看在眼里,对付冯氏也好,应酬太后也罢,他的态度都是旗帜鲜明地站在她这一边的。不知不觉中,白钰冷竟也暗暗生出几分期待,身边的人或许是个可以青睐托付的对象,押注上有分量的砝码。

不然,她如何乐意跟胡可秦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那些根本不是用来争取胡可秦加入阵营的,而是捆绑他老老实实跟在夜景澜身边的手段。

可夜景澜竟还因为这个跟她置气!夜侯果然还是老样子,只对些娱乐消遣感兴趣,根本没有做大事的意愿。念及此,白钰冷还是得承认,那弥漫在她心头上的雾气叫做淡淡的失落和失望。

夜景澜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以为我是不愿去吃苦,白钰冷你究竟会不会抓重点?”堂堂探花郎,怎么连他的大白话都理解不到位呢?

白钰冷瞥了他一眼:“那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夜景澜深吸一口气,两手一摊作无奈状,“我没有首辅大人那样的胸怀,我只知道我的夫人瞒着我做了许多重大决定,每次我都是被通知的那一个,这让我不知该作何感想。”

瞒的还不是一件两件。

梨溶院的事,是从云鹤楼八卦之人处偶然听来。琼州的事,是皇觉寺应对太后时,白钰冷情急之下的吐露。如今胡可秦来“协助”他的事,更加离谱,是他斗蛐蛐胜利了才撞见的。

夜景澜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件事更让他心烦,方才他试图冷静理出头绪,得出的结论是,他觉得自己是诚心要跟白钰冷合作共赢,可对方几次三番对自己有所隐瞒,实在是太没意思。

公平公正公开,这是起码的吧?这个亏他夜景澜不能吃。

“你贵为凌安侯侯爷,我自然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白钰冷肃然道,“可对我来说,只要最后的结果能顺利达到,我认为省去一些解释时间也无可厚非。毕竟,身为首辅我还得对很多事情负责,远远不止这一件,所以…还请侯爷谅解。”

她早就盘算过,夜景澜有凌安侯的身份作为护身符,再安排上胡可秦和锦衣卫护法,白钰冷笃定夜侯此去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和负担。既然是共赢的局面,告诉不告诉有什么区别?

她从没有费心了解别人想法的习惯,很小的时候她就习惯什么事都要自己拿定主意,担任首辅后,白钰冷更是彻底发挥出了权力令行禁止的效力。在白钰冷看来,她对自己足够严苛,足够有魄力,因此也有足够的资格去命令其他人在效率最大化的轨迹上运行。

大部分人对此并无异议,从上下级的角度来说,他们按照白钰冷的意志执行政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当醉月轩的事情发生时,她下意识地把身边的一切当成了解决危机的条件,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白钰冷几次答非所问,夜景澜都快崩溃了。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活生生的人,除了凌安侯,除了兵部侍郎,甚至除了她的夫君,还有他夜景澜本人的存在?她在做任何决定前,是不是至少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

夜景澜忍不住欺身上前扶住她的肩,正想把刚才的想法控诉出来,忽然一个冒出的念头牵制得他动弹不得:

是了,白钰冷为什么从来不通知自己,说到底还是因为觉得自己靠不住,根本不配知悉她计划安排中的一切。这个世界的规则地图正在夜景澜的脑海中慢慢成型,她是首辅,说一不二、独揽大权,决绝决断得理所应当;而他,诸事未成,在白钰冷那里的信任值早就已经耗光了,又谈何对等呢?

“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夜景澜骤然靠近,马车内本来并不温暖,但来人的气息灼热,扑面而来的包围感让白钰冷下意识仰了仰脖子想后退,正好望进了夜景澜那双眼睛,平日里黑白分明,如今却拢上似云的雾气,情绪看不真切。他的身上携带着一股槐花似的清甜,白钰冷悸动一瞬,心脏像是陷下去了一小块柔软之地。

夜景澜原欲一吐而快的话语临到阵前又齐齐刹住,又正巧对上白钰冷如黑曜石般深邃又撩人的瞳孔,进退两难下不幸咬了舌头。

“嘶——”夜·作茧自缚·景澜兄轻轻抽了口气。

不行,绝不能告诉白钰冷自己的真实想法。现在若是在白钰冷面前撒泼打滚求所谓的“人权”和“公平”,她只会像看幼稚孩童那样更加看不起他,这他绝不能忍受。

夜景澜思索着对策,正想往后挪挪身子时,心道糟了,他右腿抽筋了!失去重心的他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去。

白钰冷吓了一跳,伸手扶住夜景澜不及,只抓住他衣角一侧,情急之下一用力,系在夜景澜腰带里侧的帕子冷不丁抖了出来。

是一只浅淡鹅黄的方巾,边角处绣着一个小巧的“蓝”字。

……

夜景澜呆立片刻,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伸手去夺,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钰冷捻起那条帕子,还凑近嗅了嗅。

“这味道…”白钰冷眉头微微拧起,“我是说你身上怎么用这么浓烈的槐花香呢?原来是这帕子上的。”

夜景澜心中警铃大作,顾不上抽筋的右腿,连忙扑上去几乎要“熊抱”住白钰冷,但可惜抢夺未果。

看到那个帕子一角绣着的“蓝”字,白钰冷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蓝甯儿是夜景澜红颜知己的事,她不是没有耳闻,只是懒得管而已。但是真当白钰冷看到这个帕子时,她还是生出不免许多不屑。

“侯爷还真是事务繁忙,病未痊愈,也不耽误声色犬马。”

白钰冷语气里不加掩饰的讥讽刺痛了夜景澜,他心中一凉,想解释的**立刻淡了三分,姿态也变得凌厉起来,那个一直积压在心底的疑问终于破口而出:

“夫人质问我之前,不妨先跟我解释解释‘梨溶院’的事?”夜景澜破罐子破摔,干脆把心声一股脑倒出来,“那姓胡的送来那个什么姓奇还是姓吴的两个小厮目的何在,你们真当我不知?将心比心四字何在?”

夜景澜虽然过了嘴瘾,但话音收住后还是有些后悔,没想到衡量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落了个鸡飞蛋打的结果,实在得不偿失。可想象中白钰冷黑脸与她对峙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相反她只是淡淡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罢了,现在让你知道也没什么。”

白钰冷撩起帘子,驾着马车的是自家的阿辛,四周也跟着一两个锦衣卫,夜深之后街上行人寥寥,应该不会有什么“隔墙有耳”。

她定了定心神,正色道:“这件事不是侯爷心里所想的那样,‘梨溶院’里住着的并非是什么相好一类的人物,而是我失联多年的妹妹,白钰麟。”

夜景澜丝毫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金屋藏娇”的戏码怎么就变成“姐妹情深”了?

真是草率了,这下在白钰冷这里除了草包,还落了个“善妒”的名声,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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