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墨正和马夫闲聊说话,转头看见公子,愣了一下,忙小跑过来,要把披风往他身上披。
“给我这个做什么?”主子眼睛一横,脸色冷峻不大好看。
侍墨一愣。“秋天风冷了,怕您骑马受凉。”
“不用,一点儿不冷。”
侍墨看着主子泛红的耳朵,欲言又止,只好把披风又搭在胳膊上。
真男人一生要强,耳朵都被冷风呲溜红了,嘴还这么硬。
*
符杉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睡了一觉,彻底酒醒得到晚上了。
厉南棠下午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符杉嘴里含着醒酒石,几案上摆了几碟子精致糕点。她在地毯上走来走去转圈圈,脑子里一直盘算着究竟该怎么办,渐渐的,心里有了大概的主意。
眼看厉南棠一身玄色深衣,越衬得肩宽腰细,长身玉立。就这么风尘仆仆走进寝堂,洗了手,坐在榻上喝热茶。
符杉忙把醒酒石吐出来,又叫侍女们先出去。
厉南棠本来没觉得什么,忽见还未到就寝时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门紧紧关上了,心里便有些异样。
红烛灼灼,明暗交错的烛光给白衣窈窕的少女染上一层晕光。瓷白的肌肤,明亮的眼睛倒映着璀璨的烛光,厉南棠对视着那双眼睛,忽然觉得脉搏加快。
他不由得垂下眸子,扫视到她嫣红的唇瓣,尖尖的下巴颌,细白优美的脖颈。
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忙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虚空。
脑海却不听使唤,突然想起她那句醉意中黏糊糊的一句话:“我看你挺行。”
心里蓦地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烦躁。这小姑娘,看多了玉城长公主的纵情声色,今晚该不是想……
厉南棠不想和小公主发生关系。
本来就是被迫的婚姻。
他若是沉溺于跟她的鱼水之欢,那算什么意思?
何况,他也给不了她别的。因为他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会离开公主府,会重回仕途。
没有未来的两个人,不必有过多的瓜葛。
“厉驸马,这么晚了,你吃了吗,饿不饿?”符杉站在他面前,阴影覆盖在他身上,温柔带笑地说。
“吃了,很饱,不饿。”
厉南棠周遭满是她身上的桂子甜香,蓦地偏转了头部,不看她,声音发紧。
一盘果肉晶莹的山楂糕忽然捧到面前,符杉殷勤道:
“那你吃点儿山楂糕消化消化吧。这糕儿刚做出来的,酸酸甜甜,很可口的。”
“多谢,不用。”
厉南棠坚持不要。符杉端了一会儿盘子,只好再把盘子放在几案上。
“那茯苓糕……”
“也不用。我不爱吃甜的,你不用费心了。”
厉南棠绷紧了肌肉,态度冷硬。眼角余光偷偷看她。
只见少女俏脸惆怅,悠悠叹了口气。
“你这人,怎么没爱吃的东西呀。”
“我喜欢吃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厉南棠垂着眼眸问。他的手指不轻不重捏着青瓷茶杯,慢慢摩挲转动。
“是没关系。”
少女叹气:“只是你给我两幅卷轴,帮了我大忙,我谢谢你还不行吗?”
“不用谢。那不是还你两枝兰花的?”
“兰花又不用花钱,你的卷轴,至少价值两千两。怎么能一样呢?我拿了以后,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觉得欠了你的,可是……”
自打送了卷轴以后,符杉是想要回报一二,变着法给他送过很多美食,还有穿戴摆设等物,都被他婉拒了。
厉南棠凝视着她有些羞涩的脸,总觉得下一句就要跳出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
他脊背一麻,放下茶杯,倏地站起来,点头温润道:“很不用算的这么细。我说价值相等,就相等。你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出去了。”
符杉站在原地,厉南棠与她擦肩而过,大步流星掀开珠帘,手指搭在门上,这就要拉开门出去。
“你很讨厌我吗?一下都不想见到我?”
背后幽幽传来一句叹息。
厉南棠手搭在门把手上,僵硬半天,感到十分矛盾。这话说的太伤了。他不擅长安抚伤心的姑娘,很想干脆不管,就此出去,两条腿却像是被什么绑住了,死活迈不出去.
良久,他转过身子,背靠着门框,遥望着走到珠帘处的少女。
“也不算。你想多了。”
符杉拨开珠帘,款款走到他跟前,低声说:“若不算,随我进去。在门边说话,外面人都听见。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太高兴和我成亲,我不勉强你。只是老这么下去,不远不近,不清不楚的,也不是办法。”
她伸出手牵着他的衣袖。
细白的手指抓着墨色的衣袖,厉南棠不由自主跟她走到里屋,重新在坐榻上坐下。
“其实你也不用气愤了,我知道你不想要我回报,想要的肯定是另外一个东西。行吧,你这么不情愿,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嗯?什么交易?”
符杉看着他的眼睛,开始给他画大饼。
“你不喜欢我,我不碰你。我封地出了问题,交上来的钱粮总是亏空,我花钱雇佣你管理封地怎么样?只要管理的好,能帮我训练出一批好手下,等一年后,我就付给你一大笔钱,跟你和离,还推荐你做高官,这样行吗?”
厉南棠:……
“你今晚上百般对我示好,就是为了让我替你管理封地?”
符杉:“要不然呢?我还你的人情,你全都不想要。你最想要的不就是自由吗?我还你自由,叫你重新入仕,还不好?”
她打听过,公主之前有和离成功的。
只是,那是结婚多年以后,公主没有生育能力,并且一心向佛,自愿和离的。
厉南棠现在深受帝后青睐,但成规就是成规,一日是驸马,就不得担当重要职位。或许以后上面实在缺不了他,会找符杉商议。但是符杉咬死了不放人,厉南棠想走也没那么顺利。
厉南棠深呼吸一口气,扭头对视她的眼睛。
“你想使唤我?”
“不算使唤,算聘用吧。”
“想用我的人,很多,花费可不会少。你打算出多少?”
“你定。”
“一万两!”他挑起眉峰,神色带着挑衅。他知道她拿不出来。
“我给你两万。”
厉南棠:……
符杉是宁撞金钟一下,不敲破锣百声。
厉南棠要是没能力给她管理好封地,自然就不必付他这么多钱。
但倘若他有能力,像个职业经理人把破败落后的小公司给规整的蒸蒸日上了,往后几十年,封地能给她的可是几十万两,上百万两,完全解决她的后顾之忧。两万两自然花的值。
“你还真敢答应呀。前阵子,是谁说自己快穷疯了?”
“因为你值得这个价钱嘛。”少女双手搭在几案上,格外认真地说。
“公主殿下,你当我傻?”
他定定看着她,捏紧了手指,忽视心中被她夸赞时的悸动,冷静道:
“你的封地,最多一年三万两银子,还要加上进贡,平日花销和人情,你上哪儿拿两万两给我?”
“我可以给你打欠条,加利息,分期付款给你。一年我拿不出来,五年,十年还拿不出来吗?”
少女眼神越加果决,恳切道:“我可以在欠条上签字画押。你知道的,我有家有业有名有姓,不是可以背井离乡逃债的人。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而且,凭你的能力,离开我以后肯定青云直上。我最怕麻烦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些许钱财,得罪未来的天子近臣呢?”
“行吧,我考虑考虑。”
“你还考虑什么?难不成你突然喜欢我,不要仕途,又想当我的驸马了吗?”
少女愕然地反问,微微睁大眼睛。
屋里诡异的静默一会儿,空气都变得有些凝滞。
“我从来都没想当过你的驸马。”
他一字一句,打破沉寂。
“这是个很好的提议。行,我答应了。”
厉南棠站起来:“为期一年,我把你封地管好。到期之日,你自请和离,从此咱们再无瓜葛。公主殿下,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我肯定说到做到。希望你也能顺心如意吧。”
“离开你,我求之不得,我当然顺心如意……而且特别高兴。”平静的语气,声音放的很轻,却有压抑不住的杀气腾腾。
符杉眸子微微一弯:“你高兴就好。说实话,我也不想一直逼良为婚,强抢民男。有机会改正这个错误,当然是很好的了。”
春芸端着温水进来的时候,疑惑地扭头看摔帘子而去的男人。
“公主,驸马今天又怎么了,怎么又出去了?看着脸色好冷呀。”
“没怎么呀,”符杉拈了一块山楂糕,漫不经心道:“他是高兴的。”
还他自由,自己也不欠他的了。解决封地难题也有了希望。符杉心里放下一块大石。
厉南棠既然说他高兴,她就当他高兴吧。
春芸见公主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也不敢多问。出了门,转悠到兰月居外面,就看见书童侍墨垂头丧气蹲在大门外头。
“你们主子,回来歇息了吗?怎么今晚上看着不大高兴呀?”她小声打听。”
“恐怕是得罪了公主,大晚上的叫公主撵回来了。都独守空房了,你还想逼他高兴?”
侍墨抬起头,委屈谴责地看着春芸:“没这么欺负人吧,真是杀人诛心,还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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