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宝:“应当是救活了吧!你走前不是给他止了血嘛!
还用那些贼人的布给他捆上了伤口!况且你走后没多久,就有人驾了辆马车,把他给接走了!”
容敏想起那双在蒙蒙晨光下,隐有不甘的眼眸。
他就那么仰倒在杂草丛中,分明已是力竭!
左肩和左臂都被利箭洞穿,伤口汨汨流血!
胸前的黑衣也被利器划破,皮肉都外翻出来!
她也不确认这人到底有没有看到她!
毕竟当时自己是离魂的状态,常理下,活人是看不到的!
可他那眼神如有实质,让她觉得这人分明是看到了自己!
白元宝也是第一次见着血流成那个样子,却还没死的人!
不由感叹:“此人也真是命大!今早你若不在,我们这些阴差哪里能给他止血?”
阴差到底带着阴气,尤其是对那些重伤垂危之人,阴气过重很容易就把人直接搞死了!
更何况阴物也无法直接用在活人身上。
白元宝:“就是你那兰草给他用上,真真可惜了!”
还待说什么,手腕上的铃铛突然响了响,清脆中带着一些急切。
白元宝撇嘴一笑:“看吧,这阴司离了我还真不行!得,我得赶紧忙去了!
容大姑娘你在这伯府里吃香喝辣,可不能忍心看我饥寒交迫啊!多多烧些元宝香塔给我哈!”
没等容敏答应,便只有余音在容敏耳边了。
——
春熙院中三尺见方的小花坛中,几株兰草在初升的旭日照耀下,摇摇晃晃在风中伸展的身姿。
而其中一株那高高的花杆上长出的几个花苞,顶上的一个已经展开。
平肩两瓣一字展开,主瓣素绿尖赤根卓然而立,朱舌直直向下舒展,明明应随风摇摆的花杆,竟如定在这风中,一动不动。
阿辛望了望那亭亭而立的花,又转头看看闭着门的内寝室,搓搓手,问道:“婆婆,姑娘是不是被那怜巧迷了心智?
今天一早竟没看这兰草,只先叫那怜巧进屋伺候?”还把自己和冯婆婆赶了出来?这才来第二天啊。
冯婆婆笑道:“姑娘行事,自有深意!可不是咱们能猜到的。”
“可姑娘什么事是咱们不知道的?跟怜巧说话,却要避着咱们。”
“这怜巧有些来历!”
“她肯定有来历啊!您看看昨天她那个样子,”说到这个阿辛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姑娘回府这一月有余,别说夫人院里的,就是三房院子里的下人,也没有对咱们姑娘这种态度的!”
简直就是话本子里反派身边的狗腿子,昏君左右的奸佞!
阿谀奉承、殷勤至极。
阿辛还要说些什么,听到厢房那边传来声音,便住了嘴。
两个粗使婆子刚刚将脏衣送去浣衣房,这府里的浣衣房与春熙院相隔很远,没那么快回来。
几息后,春杏掀帘进了正屋,正看到二人便压低声音,“婆婆,您见着怜巧了吗?”
“怜巧被姑娘叫进房里问话了,这不,我们都在外面候着呢。”
春杏闻言,皱了皱眉。
难不成这怜巧真得了大姑娘的另眼相待了?可这另眼相待又怎样?
在这内宅之中,掌家的是夫人!
旁人或许不知,她娘可是夫人陪嫁。
那时的容府还是侯府,最讲究嫡庶尊卑。
可夫人进门六年无所出,不只于此,二房和三房也全都无所出。
当时老侯爷身体便偶有沉疾发作,老夫人便作主,撤了容府所有妾氏的避子汤。
后来大姑娘的生母徐姨娘被诊出喜脉,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下解除了禁咒。
老侯爷和老夫人欢喜得立马给这还未出生的孩子起了名字,不论男女,皆叫容敏。
随后的两三个月,二房三房的夫人也接连传出喜讯。
夫人也在半年后被诊出喜脉。
总算一洗容府要绝后的传言!
老侯爷和老夫人皆视徐姨娘为功臣,大姑娘更是福星。
可夫人却一直介意大姑娘这庶长的身份。
之后,容大老爷携妻眷上任,没了老夫人照拂,夫人又做主内宅,大姑娘这个庶长女才开始被忽略、被慢待。
而老夫人常年在祠堂修佛,对庶务鲜少过问。
那这大姑娘的前程,可不就是捏在夫人手里嘛。
更何况,她可是知道的,昨天那廖府的管家,是来退亲的!
没准昨天提份例,便是夫人要平大姑娘的心。
毕竟廖家大爷在守孝之前可是刚刚经过乡试,一举夺得解元。
可损失了这么一位夫婿,却只用这点原本就应得的份例来补偿。
被这样的大姑娘另眼相待,又有什么用?
阿辛则在春杏想小心思的时候,看到掖在春杏袖口的一个帕子,眼睛顿时一亮。
乳白色的底帕只露出来一个角,角上伸展着棕色的枝条和橙黄色的杏,自带春意,栩栩如生。
阿辛由衷称赞,“春杏姐姐绣工可真好!”往后姑娘的绣活儿有着落了。
春杏不明所以,看到阿辛盯着自己袖口的视线,才明白阿辛是什么意思。
她在夫人院里当了两年的二等丫鬟了,也是一直以大丫鬟为标准要求就自己的,自是对梳妆、绣工这些熟悉。
“这不算什么,我怎么也算是夫人房里出来的人!”说着,语气中带起了自得。
正要再说,正房的房门打开,怜巧打帘而出,一张俏脸喜气洋洋,道:“冯婆婆和两位姐姐,姑娘唤你们进去!”
说罢,错开身请冯婆婆先进。
等三人进去后,她倒是直往院外走去。
冯婆婆看怜巧没有跟她们一同进屋,便明白这是姑娘有事安排她去做。
倒是春杏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她虽与怜巧同住,竟不知这丫头什么时辰就到大姑娘跟前伺候了。
进到屋里,春杏看到容敏正坐在梳妆桌前,长发披下,还未梳妆,忙道:“给姑娘问安!
奴婢擅长梳妆,今天让奴婢试试可好?”
容敏点点头。
这丫头出自夫人的院子,她虽不信她,但自己也不能完全不用她。
而阿辛则兴奋地道:“姑娘,春杏的绣工极好,以后咱们院子里的绣活儿,倒是可以交给她。”
容敏从铜镜中看到春杏那一瞬间的呆滞,有些好笑,但还是顺水推舟,“既然你有这个手艺,那咱们院子里的绣活,就先由你来吧”
这样即给她找了事,又能让她少些时间在自己跟前。
春杏笑容勉强,她虽然是绣工好,但这织绣,即费工又费时,天黑了更是费眼,更何况,她的绣工可也没到能靠这门手艺,在主子面前露脸。
但她刚到这院子里,哪敢拒绝大姑娘交待的第一件活计?手下停顿一瞬,便应下,继续梳妆了。
——
大夫人给大姑娘提了份例的事情,不仅在下人们之间议论纷纷,更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容家大爷回京前,这容府庶务一直由容三老爷的夫人孙氏打理。
孙氏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容敏菲,和序总排行行八儿子容嘉。
“母亲,昨儿个下午,敏烨跟我说那冬日宴继续办,但这次要以我和她的名义一起办,你说,我怎么做比较好?”
孙氏眯了眯眼,明白这是大房要借这冬日宴打入京城的人际圈子。
自容家大爷携家眷回京后,她手上的掌家之权便还给了钱氏。
虽说这权力归还,理所应当,毕竟是容家大爷承了这伯爵之位,也是这容府的一家之主。
大房的当家主母掌一府庶务,应当应份。
但自己这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怼?
从自己当家作主,到现在的仰他人鼻息。
尤其是与钱氏刚交接清楚的第二天,自己的血燕就被换成了金丝燕。
后来在家宴上,还说什么,她这刚回来,万事都要从头理,要旁人配合。
哪里有什么旁人?不就是指自己吗?
而那钱氏,虽说还没看出是不是个抠搜之人,但看她教养大姑娘的派头,便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说容家这种有爵位在身,当家之人在朝为官的,便是那富户家的姑娘,房内也不只两个下人。
家里又不是缺银子,使不起下人?
思及此,孙氏问道:“那昨天敏烨有没有提夫人为什么要给大姑娘提份例?”
容敏菲摇了摇孙氏的手臂,娇声道:“母亲,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别跟我说了,我不想废这个脑子!”
孙氏看看被自己养得天真娇懒的女儿,有些发愁。这样的性子,以后到了婆家该如何是好?
“那依你看,你大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亲,您就别为难我了!大伯母一家回来这一个月,我就只在家宴上见过大姐姐,我上哪里知晓她的为人?
不过昨天敏烨倒是与我说了一桩同她有关之事!
她说大姐姐爱兰,她带回来的那些兰草各季开花,幽香致极。
我倒是想着,若是能向大姐姐借上几盆,摆在那冬日宴上,也能叫我那些小姐妹看个新鲜!”
“那你直接去春熙院问问啊!几盆草而已,算得了什么?”
容敏菲撅了撅了嘴,她要是想自己办,还找母亲做什么。
——
午后,阳光将风都照得疲懒了些。
容敏初被屋里的火炉烤得昏昏欲睡,阿辛来报,说二姑娘和五姑娘来了。
容敏初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说的是容敏烨和三叔的女儿容敏菲。
而这两位也根本没等人请,直接就进了春熙院的院门。
春熙院中,只有两个物饰。
左边土泥大瓦缸,右边一个三尺见方的小花坛。
小花坛周边由红砖作围,坛内的积雪点缀在泥土上,兰草或叶姿垂落或挺立如松,在这冬日里,倒也算是绿映成趣。
容敏菲看到那亭亭而立的花,眼睛就是一亮,松开原本和容敏烨挽在一起的手,上前俯下身,凑到花前闻香,幽香伴着寒意入鼻,竟让她觉得神思清明了许多。
“这就是大姐姐养的花?竟养得这样好?”竟是直接问起来了。
“回二姑娘的话,正是大姑娘亲自养的!”
容敏菲挑眉,“没想到我这大姐姐还有这门手艺!”
容敏烨也站到了花坛前,边打量着花边问,“冯婆婆,大姐姐可在午休?”
而容敏已经掀帘而出,一眼看到容敏菲的动作,下意识喊了声,“别闹!”
声音中倒没多少严厉,语气中更多的是一种宠溺。
容敏菲闻言脸色有些古怪,她和这位大姐姐,可还没亲昵到这个地步。
而她没注意的是,刚才她闻的那朵花,平白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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