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惊恐地回眸，九霜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鸢梧一把将菡萏拉到了身后，看见九霜满脸戒备。
九霜微笑着望向鸢梧拦着她的手，意有所指道：“凤后，这是本尊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是吗？” 鸢梧沉声道：“可是方才菡萏字字所指妖界乱兽潮，我需要带他回妖界查明此事。”
“妖界的事你想查便查，只是我的人你带不走。”
九霜的神情未变，依旧是很好说话笑意满满的模样，只是鸢梧总觉得他眉宇间有一股萦绕不散的邪气。
鸢梧借助菡萏的遮挡，不动声色地捏了个召唤术，“魔尊的人我自然不能随意插手，可不如你问问他是否愿意跟我走呢？”
只可惜，她的小动作被九霜识破，他一把捏碎了召唤术。
“我们之间的事，就不需要喊外人插手了吧。何况，托我先生的福，此时无尽渊外全是迷幻阵，你那些守卫想必在里面打圈出不来呢。”
“我想，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你还是不要介入我和他之间。”九霜偏头，朝菡萏伸手：“先生，别生气了，那些不听话的人我都清除了，跟我回去。”
菡萏紧紧握拳：“你把他们怎么了？”
九霜眨眼：“先生同我回去不就知道了。”
“他不会和你回去的！”鸢梧呵斥道：“九霜，你有引发乱兽潮之嫌，菡萏是证人，必须和我走，配合妖界调查。”
九霜耐心告罄，他拧眉：“怎么？你是在以妖界王后的身份和我说话吗？”
鸢梧：“不错。”
“那我也以魔尊的身份通知你，我的先生，必须跟在我身边。”
“那么。”鸢梧手心出现数片羽翎，轻轻旋转着对准九霜，她轻声道：“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两人缠斗在一起，鸢梧实力不俗，加上她身上还有诸多宝器，九霜与她有来有往数个回合也无法摆脱她。而菡萏被她牢牢护在身后，找不到带走的机会。
鸢梧的目的很简单，拖时间。她此次出来并没有瞒着人，守卫发现她不见了立刻就会上报，届时无论是玄锟还是玄烨，都会来找她。也能顺利带走菡萏，调查乱兽潮。
九霜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目的，顷刻间心念回转：母鸟出巢了，幼鸟会被留在巢里吗？
他望向鸢梧数次不经意划过腰间的手，人在不安时往往会反复确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在不在。那么，他所好奇的那个东西在不在呢？
九霜朝鸢梧的脖颈一击，鸢梧仰身躲过却在间隙间看见九霜眼眸中的狡诈，她暗道不好。
但半身已经暴露在敌人面前，九霜向她腰间探取，拽走了她一枚不起眼的香囊。
鸢梧清晰地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一根弦断开了，只能听见嗡鸣声，她凭着本能不停地攻击着，不断提速，一片片翎羽闪着夺目的光芒如骤雨一般落向九霜。
实在是太多、太快，九霜闪退间有几片没有躲开，竟生生割破了他的衣衫，刮走他一块肉！
疯婆子！
九霜暗暗咒骂，他腾空拉远距离，面向阴魂不散跟上来的鸢梧，他撕裂香囊，里面的龙蛋失去束缚骤然暴露在空气中，恢复了大小。
而九霜在触碰到龙蛋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精纯力量。
几乎是那一刹那，体内蠢蠢欲动啃食血肉的蛊虫不再折磨他，转而贪婪地吮吸着从他手心蔓延的精纯妖力。
当年两位龙族死祭，铺天盖地的妖力撑爆了所有蛊虫，天地间邪物荡然无存。
敓蛊也因此遭受重创，不停地朝他索取。
但现在，他能感受到这个龙蛋蕴含的妖力精纯而无害，能很好的安抚体内蛊虫。
那一刻，九霜心中浮现了一个念头：如果能完全吸收掉幼龙，一直折磨他的蛊虫是不是就能就此平息。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九霜不再执着于菡萏，也不想顾忌着什么龙族妖王的势力，只要他能在此吸收掉幼崽，不光能解决蛊虫他的修为必然会更高一阶。届时再把鸢梧杀了，回到魔界，便是死无对证。
没有人能找到他的错漏，玄稷回来也只能面对妻子冰凉的尸骨。
念头一起就再也熄灭不掉了，九霜已经可以想象到堂堂妖主在面对爱人腐烂的尸骨时该有多么绝望。
多难得啊，要什么有什么的天道宠儿也会有无能为力的一天。
九霜十分期待且乐意促成这一天的到来。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九霜徒手捏碎了龙蛋，一个未成形的幼崽包裹在一团透明液体里漂浮在空中。
鸢梧瞳孔放大，铺天盖地的愤恨和自责将她席卷，她被淹没在绝望的浪潮中。
那是她无数个日夜所期盼的孩子，是她愿意用生命守护的存在。
此刻，因为她的疏漏，让他落入魔鬼手中。
不可能，哪怕她与魔鬼玉石俱焚，也不会有这一天。
巨大的风浪乍起，无数袈罗花被连根拔起飘荡在空中。
九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见鸢梧无神的双瞳中只剩森寒，她鬼魅一般靠近他，双臂不知何时幻化成巨大的羽翅。
那看似泛着柔软金光的羽毛尖利如刃，割破了虚空，也砍断了九霜一条手臂！
龙崽脱手，另一只羽翅小心地包揽着。
鸢梧夺回龙崽，喉间发出高昂的长鸣，振翅远飞。
那一击快如闪电，当九霜反应过来时已经失去一臂，剧痛如连绵不绝的潮水袭来，脸色阴沉的滴水，怨毒爬上脸，此刻宛如阎罗。
他挥手定住菡萏，沿鸢梧消失的方向追去。
只可惜，等他追上鸢梧，龙崽已被她送往人界。
九霜环伺四周，再也感受不到那股纯净的气息，到嘴的鸭子飞了的感觉并不好受，何况他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落地，低眸看向快要丧失意识的鸢梧，缓缓举起手。
鸢梧眼皮越来越重，狭窄的视野范围内九霜原本被她砍断的地方，竟然冒出无数筋脉相互缠绕着编织，血肉正在疯长。
九霜狞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人将我伤成这样了。鸢梧，你很好。”
鸢梧勾起唇，眸子明亮，笑得很是潇洒：“是你太弱。”
九霜蹲下，贴近鸢梧，轻轻说：“你以为你把他藏起来，我就再也找不到了？你放心，你死以后，你的孩子很快就会和你在奈何桥团聚。我就等着玄稷心魂俱损，到时候送你们一家人团聚。”
“呵，痴人说梦。”
九霜扬手，一团魔力聚集在他掌心，眼看着要朝鸢梧攻去。
“住手！”菡萏呵斥，他挣脱定神咒，匆匆赶来阻拦：“你不能杀她！”
“哦？”九霜扭过半边脸朝向菡萏，轻挑道：“先生很想帮她？”
菡萏大喊：“我与她共命，她死了，我就不能活！”
九霜停止了动作，面无表情回望着菡萏，他在判断菡萏说的真假。
少顷，他短促地笑了声：“先生真是要我惊喜啊，囚困至此居然还能炼蛊。为何不用在我身上呢？”
菡萏苦笑：“你不是清楚吗？敓蛊乃万蛊之王，这些蛊虫对你来说无用。”
“先生当真坦诚。”九霜语气难辨喜怒。
他手中的魔力没有消散，而鸢梧已经昏死过去了。
菡萏放轻语调，谆谆善诱：“你不必杀了她，活着比死亡痛苦。你不想见到玄稷回来看见到的是一直昏睡的妻子和消失不见的龙崽时他的反应吗？我可以帮你。我能够让她一直昏睡数百年，让玄稷乃至整个龙族体会到无能无力的痛苦。这样的折磨绵长悠久，不是比简单的杀了她更痛快？”
不知是菡萏的话打动了他，还是九霜有别的顾虑考量，他没有继续动手。
九霜让开一个位置，盯着菡萏动作。菡萏封闭了鸢梧一部分灵识，又将今日的记忆封锁。
一切结束，菡萏暗中松了口气，歉疚地看了眼鸢梧，在心底和她说了抱歉。
九霜蓦地开口：“先生，你这算不算助纣为虐？”
菡萏站起身，转头正视他挑衅的目光：“从我收你为徒那一刻，我就已背负上罪孽。”
他走向九霜，仰头面对这个已经比他高大的徒儿：“九霜，我和你回去，不要难为其他人。”
九霜望着他突然笑了：“先生你总是这样天真。这世上没有人能逃脱**的掌控，我的那些哥哥们如此，失去妻子的玄稷也是如此，他说不定会做出比我还要过分的事。”
菡萏没有说话，一直沉默地和他回了魔宫。
数日后，一个宫人和菡萏说漏了嘴，妖王玄稷失去龙子，卸任退隐。
当日九霜大发雷霆，杀了所有能接触到菡萏的宫人，将人独幽于园林。
临走前，九霜对菡萏撂下一个消息：“我遇见一人族少年，他苦求复活之术。我告诉了他复生阵法和炼制藤蛊的方法。”
菡萏皱眉：“这世间复生阵根本不可能成功！你又为什么传播藤蛊之术？”
“不错。”九霜很满意他的态度，“可是，先生啊，我就是想看看一个人的取舍。想让你瞧，并不是只有我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菡萏心底恶寒，他再也不愿多看一眼九霜。
而乾云大陆彼端，黎离拿到复生阵法开始想办法复活温钰，他思考再三，还是将藤蛊术丢弃。
而那本残卷，兜兜转转出现在妖界英夷山，很多年后被朔风拾得。
还有十天过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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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chapter 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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