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希妹。”

大一宗院墙下,少女弯腰塞给面前靠墙而立的女童一袋糖果,摸着她的脑袋诱哄道:“这两天你就说我染了荨麻疹,脸上太难看了,见不得人,所以在你屋子里和你住几天,四师兄来送药的话,你替他端进来,再倒掉,就说是我喝了。

“总之,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不在平安派。”

彼时周禧来平安派将满一年,两个月前因为不方便继续与林参住在一起,于是在白蝉的“寸光庭”里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这就被花卷利用上了。

他看着花卷背好行囊整装待发的样子,蹙眉担心地问:“三师姐,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告诉大师兄?”

花卷眼神躲闪,“你别问这么多。”

紧接着双手合十,深皱五官向周禧卖可怜,“就帮师姐这个忙,好妹妹,求你了。”

周禧没有多考虑,直接摇头拒绝,“不行,我不能帮你骗大师兄。”

花卷无奈“啧”了一声,用力捏了捏他的脸,“你脑子里就只有大师兄!”

周禧疼得撅嘴,但没有反抗,只是有些委屈地嘟囔说:“不管什么事情,你都不应该瞒着大师兄呀,他会帮你的。”

花卷松开他的脸,起身掂了掂背包,闷闷不乐道:“大师兄只在乎你,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你,他才不会管我。”

周禧靠着墙,低头揉了揉被掐红的脸,一时无言以对。

花卷看出他有些愧疚,借机装委屈,控诉周禧分走了大师兄的疼爱。

“大师兄以前对我无微不至,自从你来了以后,他……他就不关心我了,呜呜呜……”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低头抹了把似乎并不存在的眼泪。

其实林参对小七宗一向都是放养态度,谈不上是周禧分走了关爱,但花卷装得痛心疾首,倒真像是有天大的委屈。

小周禧抬起头,漂亮小鹿眼里漂浮着闪烁的惭愧。

须臾,他点了点头,妥协了,“好吧,我帮你撒这个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花卷闻言喜出望外,忽地朝周禧倾身靠近,一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点了点他的鼻子,“很快,大概三天,我一定回来!”

周禧不自然地紧紧贴着墙,低下了头,“嗯……”

花卷在他忧虑的目光送别之下欢欢喜喜下了山,那奔向幸福般的步伐,带给周禧一种她再也不会回来了的感觉。

黄昏时刻,周禧坐在小七宗院子里的石桌边,按照花卷交代的说辞把话传达给小七宗其他人。

温语听后什么也没怀疑,加快速度往嘴里扒拉饭菜,急忙准备去厨房寻找合适的草药给花卷煎药治疗。

何竹开始算计还有没有多余的生活费买药。

林拾星则仔细把盛满饭菜的碗放进食盒里,交代周禧等会儿带回去给花卷,并叮嘱道:“三师姐总是为了保持身材不好好吃饭,终于饿病了吧,希妹,你可一定要监督她把饭菜都吃干净。”

林拾星一边盖好食盒,一边将食盒放到周禧身边,替花卷准备好一切又对周禧交代清楚后才发现周禧什么也没吃。

“你干嘛呢?你也想把自己饿病吗?”

周禧回过神,慢慢拿起筷子低着头小口小口进食。

林参在他身边只是用余光看着他,却兀自吃饭不发一言。

周禧以为顺利瞒过去了,忽然听见一直bia唧嘴、bia唧个不停的林甘拿筷子在餐桌上方点了点,莫名其妙对何竹说:“别算了,买什么药,还是留着给我买酒吧,以后林拾颜省下来的那份生活费都给我买酒!哈哈哈真不错!”

这话导致不明所以的少年少女对林甘群起而攻,怒声讨伐!

何竹:“师父,你太过分了!三师妹只是得了荨麻疹,又不是不治之症!你这话好像当她要死了一样!”

林拾星:“师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但也不至于把我们的命看得比草芥都轻吧……”

温语:“林拾羡!你他吗的要点脸!!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林参瞥了眼紧紧捏着筷子低头不说话的周禧,听见温语的话后,重重放下碗,朝他甩了个冷冷的脸色过去,“小语,你跟谁学的满嘴污言秽语。”

温语站起来把碗拍翻,憋了好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指着林参破口大骂:“你也不过就是林甘的一条好狗!有什么资格给我甩脸子!!”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好好一顿晚饭莫名就变成了这样。

何竹怕温语把桌子也掀咯,默默把碗端起来,用屁股将凳子往后推了几寸,尽量远离“战场”。

林拾星吓得肩膀一抖,反应过来后忙放下碗筷,拉住温语一只手,劝道:“四师兄,你别这样。”

而引发这一切的林甘美美隐身,还能旁若无人事不关己地继续吃饭。

周禧内心挣扎,猜到师父大概可能也许……已经知道了花卷离家出走的秘密,所以才说出那样冷血无情的话。

他紧咬双唇,纠结要不要把秘密说出来。

林甘不以为意的态度,和林参无奈叹息时避开的视线都令温语感到耻辱。

温语气得满脸通红,肩膀在重重呼吸时一耸一耸。

他的愤怒没有得到任何反馈,渐渐地不仅仅只是生气。

狰狞面容之下更多的是对生活的不满、对命运的不公、以及对自己那压抑在心中的傲气的憋屈与怨恨。

他无数次对着望安山质问:“凭什么是我们遇到林甘!凭什么我们不能像别的弟子一样得到该有的待遇!!凭什么林参愿意留在小七宗就要我们陪他一起留在小七宗!!凭什么啊!!!”

“啊!!!”

他大叫一声,真的掀翻了桌子!

他觉得林甘和林参不配吃他做的饭菜!他在心中发誓,以后就算饿死,绝不会再给这两个人做菜!!

林参眼疾手快,在石桌倒下之前一手抱起周禧,一手拉开林拾星。

最终只有瘸腿林甘逃之不及,洒了一身汤汤水水不说,还被石桌撞了个四脚朝天。

若非林参起身时顺脚将石凳子踢过去帮他卡住石桌,不然他肠子都要被砸出来了!

倒霉的酒鬼吓得手舞足蹈嗷呜嗷呜叫唤,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后,发现没有痛感,这才意识到石桌并未压到自己,于是连忙拖着老残腿,连滚带爬地从石桌下爬了出去。

尔后瘫趴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后怕不止连连大喘气。

原本头脑一热就理智尽失的温语,在看见林甘差点被自己砸死的那一瞬间,心脏猛滞,整个人都僵硬了。

事后,他半晌回不过神,失了魂魄般怔怔瞪大眼睛望着林甘。

何竹和林拾星对视一眼,都在等待林参的反应。

两个孩子心里默默为温语捏了一把汗,心想这下大师兄和师父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容忍他了吧……

但林参什么也没说,松开林拾星的手,抱稳周禧直接快步走出小七宗院子。

他没有多看温语一眼,离开前只对何竹和林拾星叮嘱了一句:“把家里收拾干净。”

倒是周禧抱着林参的脖子一个劲儿往后看,担心而内疚的目光迟迟没能从温语身上离开。

往大一宗赶的路上,两人谁也没打算主动开口说话,沉默地走过小树林,走在平安派各个宗院墙与墙之间。

夕阳沉入天际,夜色袭来,春末微凉的风中,少年影子被拉得又长又模糊。

彼时十三岁的少年个头已经很高,而六岁的孩子尚且发育不全,瘦瘦小小的,还和一年前刚来平安派时没什么区别。

不知什么原因,明明能吃能喝,又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但林参在房门上给他刻的身高线只涨了一厘米。

托抱着周禧,让小孩儿坐在手臂上,林参并不吃力,很快便赶到了大一宗门口。

“你不打算坦白的话,我会让掌门爷爷罚你以后不许再回小七宗。”

经得大一宗值守的弟子同意后,林参带周禧继续目标明确地往白蝉的“寸光庭”急步赶去。

周禧小小的脑袋搁在林参肩膀上,两手在林参脖子后牢牢攥在一起,一眨眼,眼泪哒哒滴湿了林参后背。

“对不起,我撒谎了……”

林参眼下只担心花卷,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关心则乱,甚至产生了“花卷感染恶疾不愿让大家担心的”错觉。

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周禧才病得不轻。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不要你了”这种话吓唬小孩子。

如今的小七宗似乎染上了什么瘟疫,许多人都病入膏肓,可林参一心追查黑袍神秘人,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们的心理健康。

“那你还不快交代,三师姐到底怎么了。”

可怜的周禧撺掇着手,细声细语中带着哽咽,“师姐没有生病,她偷偷下山了……”

林参脚步猛然停顿在原地,克制的表情里暗藏愠怒,“她去哪里?要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她不肯告诉我,只是让我帮她隐瞒行踪……”

林参转身折路朝大一宗寝舍那边走,步伐比来时更加急促,“什么时候走的?”

“今日下午申时。”

没走几步便遇到了刚从食堂回寝舍的傅雪。

“傅师姐!”

林参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抱着周禧急匆匆喊住傅雪,开门见山道:“林拾颜离家出走了,现在还没回来,傅师姐,麻烦你带几个人帮我下山去安都找一下。”

傅雪听他说完,表情变得紧张,二话不说招呼来几个关系较好的一宗同门,约摸十几人跟着林参一起下了山。

安都的繁华之下藏着各种危险,尤其是夜市,恶毒的人贩子无处不在,林参一路心脏砰砰乱跳,生怕有几分姿色的花卷被人贩子盯上。

她那么天真不碍世事,一旦被盯上,用不了几句花言巧语就会屁颠屁颠跟着走。

林参越想越心急如焚。

但他抱着周禧走不快,好在傅雪踏双椿绕菏行动极为迅速,这会儿已经去安都城门口问到了消息并返回与林参汇合。

城门前的官兵都说没有看见她所描述的孤身少女进过城。

傅雪也不怕林参和周禧担忧,直言心中猜测:“没去安都,但她带了行李,怕是去了更远的地方。”

林参手中的提灯亮光照在周禧湿漉漉的眼睛里,映出闪烁的泪光。

“可是师姐说她三天之内就会回来。”

“乖乖,她骗你的呀,她可是一走了之了,却让你留下背锅,你真不应该和小七宗混在一起,以后还是来我们大一宗吧。”

傅雪这会儿担心得不行,说话也没有考虑到小周禧的情绪,虽尽量让语气听上去还算温和,但周禧感受到的只有责怪,以及充斥在脑子里的那句“罚你以后不许再回小七宗”。

两只小手捏紧林参后背衣服,胸口开始抽搐,“对,对不起,是我的错……大师兄……”

他急忙看向林参的眼睛,满目恐慌,忽然控制不住泪腺痛苦地哇哇大哭,并死抓着林参的衣服,“不要赶我走!”

林参这才从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听懂了他真正恐惧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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