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东宫上上下下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里。太子娶妻，侍郎嫁女，礼部再俭省，该有的礼仪步骤还是少不了。祭天地，拜宗庙，叩陛下，见百官。一番折腾下来，秦景瑜勉强撑到喜宴。
好在身为太子再加上身体缘故，敢在大婚之夜灌她酒的人没几个。觥筹交错几番后，在祺蕊和小福子的扶持下，秦景瑜步履晃晃悠悠地往洞房走去。
“殿下。”祺蕊不放心，小声询问，“奴婢宣太医过来，不会让人注意到。”
“无事。”往后一看没人，秦景瑜甩了甩婚服衣袖，大踏步走起来。
“本宫是故意的，”秦景瑜瞧着二人怔愣好笑道，“不然本宫那几个好兄弟能放过我？”旁人没有胆子灌酒，这绝对不包括她那几个皇弟，偏偏秦景瑜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装得虚弱些，怎能逃出来？
“好了。”秦景瑜摆摆手，“你们也下去一块乐乐，本宫知道路。”
离婚房越来越近，秦景瑜加快几步。“殿下大喜，”婚房内的一众宫人早早等在那里，秦景瑜顶着微红的脸颊，让人再次发了喜钱打发她们出去。几人临走时还贴心地把房门关紧。
秦景瑜脱下沉重的头饰，手刚想往喜服伸去，想了想还是作罢，转过屏风，一女子穿着红嫁衣坐在床前。
隔着红盖头，秦景瑜看不见人。红绸缎所铺的桌上放着一柄玉如意，秦景瑜拿起，触感温润，转头看向新娘子。床上的人姿态端庄，秦景瑜举起玉如意就要触碰到盖头，又泄气地垂下手。
“我，等会儿再掀盖头。”秦景瑜话说出口，索性把玉如意扔到一边。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秦景瑜道，“这样，可能还好一点。”
红盖头下的人没有动静。
“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答应了。”秦景瑜呼口气，刚想说正事，环顾一圈，仍觉得别扭，“要不我还是把你盖头掀起来，你身上是不是也有许多头饰，顶了一天，也怪累。”
玉如意勾起一角，秦景瑜把红盖头放置一旁，这才细细打量起她这位太子妃。父皇给她赐婚的诏书上写太子妃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传言不虚。“你长得真好看！”秦景瑜情不自禁道。
“谢谢太子谬赞。”女子腼腆一笑，头微微偏向一旁，只露出姣好动人的侧脸。
秦景瑜浑身一个激灵，声音也好听！她在现代听过那么多声优，没有一种声音能和这几个字相同，清脆有声，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你，要不把头饰摘了？”秦景瑜指着她满头的朱钗。
“殿下让臣妾来？”女子眸子清凉如水，柔声询问。
现下这情况再进来喊婢女进来确实不合适。“要不我来帮你。”秦景瑜自告奋勇，真对上这满头珠翠，手又不知该往哪里使力气。
“殿下看哪只能拔掉，就先拔哪只。”
秦景瑜照做，不一会儿，女子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女子的容貌，少了珠宝衬托，反倒是多了几分柔美。
“殿下。”
“嗯？”秦景瑜慌乱地移开视线，这才回过神来，女子被她看得脸颊微红，眉眼低垂。
“是我失礼了。”秦景瑜规规矩矩道。
“殿下是我夫君，”后面两个字明显在气势上弱上几分，女子接着道，“要是殿下喜欢，不如喝完合卺酒……”
秦景瑜的脑子瞬间清醒，差点忘记正事，可对上这么位美人坯子，她要说上那些话，特别是在这红绸摇曳的房间，还是缓缓图之为好。再抬头，秦景瑜清清嗓子道，“太子妃闺名是？”
“楚安澜，家中长辈多唤我澜儿，要是殿下不介意，也可以这么喊我。”
“要是没有外人，我喊你安澜怎么样？”
“一切都听殿下的。”楚安澜温顺的像只小绵羊。
“嗯，”秦景瑜自然是知道她的名字，多问上一句不过是想拖延片刻，可有些话不得不说，秦景瑜没再迟疑，“安澜，我想和你说几句真心话。我可以发誓，”秦景瑜举手为誓，“绝对出自真心。”
楚安澜一愣，“殿下请说。”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再这之前我只知道你是楚家女，你也只知道我是太子。我们两个其实并不熟。”楚安澜点头示意她在认真听。
“所以，”秦景瑜缓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心里并不想娶你。”
“当然，你别误会，”秦景瑜连忙补上后半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想娶妻。”
楚安澜眨眨眼睛，可能陡然意识到，洞房花烛夜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和嬷嬷们说得也不同。
见对方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秦景瑜心叹，她可能是小觑了对方，这人接受程度比她想象中好太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不定对对方对这桩婚事也不满意，秦景瑜顿觉轻松不少。
她接着道，“不知你有没有听到一些流言，说我活不过弱冠。”上任司天监把这结果报给帝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宫中暴毙，流言却从未停止。
“那不是流言，”秦景瑜道，“我并不想瞒你。”
“殿下因为这个不想娶妻？”
“有一部分是。”楚安澜翘首以待听她说另一部分原因。
“我身体有疾，不是良配。”秦景瑜道。
楚安澜仍然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眸子清亮透彻，仿佛能看穿人的一切伪装，不等秦景瑜再次找补，楚安澜提醒道，“殿下好像有位良媛？”
“她叫纪棠，”秦景瑜没想避开不谈，“是我母后进宫陪嫁纪嬷嬷的孙女。”
“纪嬷嬷身体不济，担心没人照顾我，所以把她安排在我身边。我有很多兄弟，所以……”秦景瑜不必再说下去。
“我和殿下初见，殿下就把秘密和盘托出，不怕我把这些消息告诉他人？”
“也是，”楚安澜想了想自嘲地摇摇头，“殿下自是不怕，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殿下费力气处理。”
“不是，”秦景瑜猛地意识到对方好像误会她的意思。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楚安澜仰头，目光灼灼，直视秦景瑜，“殿下想告诉我，奉旨娶妻，非自真心，身体有疾，不能许诺。那殿下想让妾做什么？”
秦景瑜沉默一瞬。
“殿下只需开口就是，妾既嫁入东宫，生死全系殿下一人而已，无论是殿下想让妾安安静静地做一位合格的太子妃，还是其他条件？”
“倒也不用……如此。”秦景瑜站累了，顾不上那么许多，直接坐到床上，楚安澜的身子往后移动，她的动作很小，秦景瑜还是注意到了。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说，若你进宫是为了求一真心人到白头，我恐怕难以做到。当然，”秦景瑜苦笑，“若是你为了求荣华富贵，我也不能完全保证。”
太子妃，这个看似荣耀的尊称，都是建立在秦景瑜活着且完整无缺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哪天她人一旦去了，或是有什么变故，被她连累的太子妃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我没两年就走了，”秦景瑜道，“我会在死前跟父皇说让你改嫁。”这很难，嫁入皇室的人，还能出去的几乎没有，秦景瑜又补了一句，“要是不能改嫁，我也会尽量安排你以后的生活。”
“殿下安排妥帖，”楚安澜道，“妾若是不知好歹，岂不是拂了殿下的一片好意。”
“你要是有其他打算也可同我说，”秦景瑜又补充一句，她这个人最不喜欢勉强，自己所想未必是他人想要，秦景瑜语气轻松，“索性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
楚安澜没说话，秦景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放眼看去，红烛高照，纱幔低垂，淡淡的檀香在身边充斥，如此这般良辰美景用来说这般煞风景的话简直暴殄天物。
“要不我们来说点开心的事？”秦景瑜在这沉默朦胧暧昧的氛围里再次挑起话题。
“殿下还有开心事？”
看这样子是觉得没指望了，也是，秦景瑜心虚不已。要是有人在大婚之夜跟她说这些，她不上去揍一顿算是便宜对方，不能娶你不早说，浪费人感情！可能楚安澜也想揍她一顿，不过是碍于身份不允。
“还是有的，”此刻的自己简直是虚伪透了，秦景瑜一边鄙夷唾弃一边道，“未来的事情我不能保证，但只要我在东宫一日，你绝对可以过得自在。”
楚安澜怀疑地看着她。
“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秦景瑜觉得有戏，劝起来卖力十足，“我们先抛开以后，你想想现在，只要我还是太子，这东宫里除了我，你就是老……最厉害的。”
“我听说岳父是户部侍郎，想必你是明白银钱的重要性，你可以多攒钱傍身，也可以管东宫打发时间，若是都没兴趣，也可以看看花草，赏赏山水，总之，在这东宫你可以和出嫁前一样。”
“殿下对太子妃的要求就这些吗？”
不然呢？秦景瑜迷茫地抬头。“殿下就不担心我把东宫弄得一团糟？”
“你既嫁给我，我自然应该尽量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只要我有，不违背道德。”秦景瑜认真道。
“可是殿下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呢？”楚安澜轻笑，“若我进宫只求荣华富贵，不择手段，和殿下设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我觉得你不是。”
“何以见得？”
要真是这样的人会直接跟她挑明，而且，秦景瑜愿意相信她，仅凭直觉。“我没设想过你是什么人，”秦景瑜道，“只要不越线。”
“好。”楚安澜话音刚落就开始脱衣。她的动作快到秦景瑜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直接躺在身边。“殿下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楚安澜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妾今天甚是疲乏，想睡了。”
大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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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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