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之后,整个无尽山的氛围都骤然放松了。考核成绩也很快就出炉了,她依旧是文考武考双双榜首。
心中的大石头落下,宁岁岁便也放缓节奏,恢复之前的日子。
每日可以多睡一个时辰,日上三竿之后再醒来,跟着罗香凝去文清堂授课。
没错,罗香凝身为山主亲传,同时也是平日里给年轻弟子授课的师姐。以往这份工作是二师兄千岑的,如今千岑不在便是罗香凝接手。
文清堂负责文,青云台负责武,那边的负责人便是何箐。
一个礼拜里,罗香凝有三天需要授课。宁岁岁闲来无事,便也会跟着去旁听,偶尔还可以给弟子们解答疑惑。
看着罗香凝手执书卷,站在上面侃侃而谈的模样,她也会忍不住好奇。分明讲课就讲得条条有理,为何编写的话本如此离谱,简直无稽之谈。
其他时间,宁岁岁便会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不仅限于心法口诀,还有从其他地方搜罗来的话本,杂记奇闻。
无尽山的弟子们鲜少离开宗门,而且要求严格,非必要不可擅自离开。所以同门间传阅的话本也就那么几本,大家都翻来覆去地看。
裴知衍离开的第三日,宁岁岁趴伏在石桌上,手肘下压住的是刚从罗香凝那里借来的话本,其上记载的正是裴知行和何青的故事。
其他的杂记都快被她翻烂了,还是忍不住看些新鲜的。
宁岁岁发现,只要不把书中的两位主人翁看作裴知衍和何箐,这话本子好像还是有些看头,前提就是不代入。
深夜,宁岁岁趴在床榻上看话本时,最终没忍住睡着了。
窗外吹过一阵凉风,原本紧闭的窗户翕动,片刻后一抹雪白跳入窗口,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上。
小白踱步行至窗前,见宁岁岁就这般睡着了,淡金色的眼眸微眯,转眼间变成人形,一袭白衣,三千青丝束起。
裴知衍弯腰把宁岁岁压在手肘下的话本收走,看见其上内容时忍不住皱紧眉头。强忍住把这书撕掉的心思,他把话本丢在床尾。
无尽山的夏夜并不炎热,夜深时分还会有些凉意,是以他给宁岁岁把薄被盖上。空虚的心口处突然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在床沿处静坐片刻。
夜里安静,静下心来还可以听见宁岁岁的呼吸声,两道心跳声重叠,在这恬静的暗夜里交缠,令人心安。
等心口处的躁动平息,裴知衍抬手摸了摸宁岁岁的额头,将凌乱的鬓发拨至她的耳后,目光淡然却饱含深意。
他微垂着眼睑,瞳仁外的一圈暗金微微颤动。
沉睡中的宁岁岁睡得香甜,翻身朝向外边,白嫩的手也露出,腕间戴着莹润温和的白玉镯子,正是前几天他赠予的那一只。
想伸手帮她把手放进去,裴知衍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有一条伤痕。伤口已然结痂,其上的血渍干涸。
血迹暗黑如墨,显然不是寻常血液。
见此,他眉头紧蹙。
眼眸微动,那伤口下一刻便愈合了。
在宁岁岁的房间守至晨曦降临,裴知衍才缓慢起身。
宁岁岁生辰将至,无尽山周遭妖兽频繁躁动。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几日才离开无尽山,镇守在外围。
最后看了床榻上的姑娘一眼,裴知衍心念一动,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处。除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松木香气,再无痕迹。
这一觉,宁岁岁睡得格外深沉,以至于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蒙。鬼使神差地,她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门窗紧闭着。
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之后的几天都是连绵大雨,无尽山都被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文清堂的授课被迫取消,就连布置有阵法的青云台也因为风雨少了许多弟子。
宁岁岁站在窗边往外看,雨势不减,杏花树都被压垮了枝杈,花瓣落在泥泞之中,又被雨水冲走。
裴知衍还没有回来,她询问过四位长老,他们并没有他的消息。
其实以往裴知衍也会离开无尽山,且大多都是她的生日前后。但时间从未这么长,她已经快十天没见到裴知衍了。
雨线密集,宁岁岁忍不住有些担忧。
若正逢裴知衍回来无尽山,路上大雨倾盆,沿路泥泞,山路难走……
今日的大雨也没有停下,宁岁岁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一直到傍晚时分,心脏突然开始不正常地快速跳动,就好似脱水的鱼一般挣扎。
她频繁地往院落外看,雨雾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抬手捧着心口,宁岁岁拿出一把竹骨伞,也顾不得披一件披风,便钻进雨雾之中。
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找裴知衍。
途中遇到罗香凝,对方快步往自己的住处走,看见宁岁岁时不免大惊:“小师妹,快打雷了,你出来作甚?”
“我……我出去一下,马上回去。”宁岁岁也说不上自己出来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和罗香凝分开后,她快步往山门的方向走。她这么多年从未离开无尽山,山门附近的景色也十分陌生。
站在一片忙忙的大雨之中,她死死地盯着山门外蜿蜒盘旋的长长山路。天色已晚,若是不凝神细看,什么都看不见。
一直到夜幕降临,她的不安不减反增。
不知过了多久,宁岁岁依稀从昏暗的夜色和大雨之中辨认出一抹雪白的身影,来者好似受了重伤,身形不稳。
“大……”宁岁岁的呼唤还未从嗓间发出,便看见那抹身影摇摇晃晃地倒下。
“大师兄!”
她丢开竹骨伞,冒雨跑到裴知衍身边,大雨迷糊了双眼,让她双眼泛酸。
裴知衍靠坐在一处斜坡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看见宁岁岁跑来的身影,先是微微惊讶,随后苍白的嘴唇微动,不由得自嘲:“竟然让你看见……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
雨声太大,亦或者是心跳声杂乱,宁岁岁没有听清裴知衍的话。
冲到裴知衍身侧,便看见对方面白如纸,雪白的长袍满是血迹,被雨水晕染后更显可怖。腰腹处伤势狰狞,此刻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她将沾湿后黏在裴知衍面颊上的长发拨开,惊慌说道:“大师兄,我……我先带你回去。”
说着,她便把裴知衍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伸手抓住他身后的布料,扶着他起身。
“多谢岁岁……”裴知衍声音喑哑,无奈道谢。
他身高腿长,比宁岁岁高大不少。他自然不忍心让宁岁岁受累托着自己冒着大雨行走在这泥泞之上,但形势所迫,只能尽量给她减轻负担。
雨太大,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其他弟子。没找到帮手,宁岁岁最后只能把裴知衍带到自己的院子里。
裴知衍的住处更远,他的伤势也不能拖太久。
把人搀进房间,宁岁岁赶忙取了干净的布帕给他,声音微微颤抖:“大师兄,你先擦擦,我去给你拿药。”
“不必心急。”裴知衍无奈苦笑,拿布帕摁住伤处,看着小姑娘毛毛躁躁地跑进房间里翻找止血药。
在上药之前,裴知衍先勒令她把衣服换了。宁岁岁浑身都湿透了,而且看样子之后还要折腾许久,若是因为他让小姑娘也病倒了,他肯定会内疚不已。
“好……好吧。”
给裴知衍处理完伤口已经是深夜了,因为他不便走动,宁岁岁还撑伞去他院中寻了一套干净衣物过来。
“大……大师兄,你就在这里换吧,我先出去。”她把衣服放在屏风后面,说着先行离开,把门带上。
她在门口蹲下,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开始失神。
有时候,宁岁岁也很聪明。
这么多年来,裴知衍总是在她生辰前后离开无尽山,这次回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这让她不可避免地想到六岁那年的生辰,妖兽入侵小村落。
二者之间就好似有着若有若无的牵连,但其间的联系缺少太多因素,她说不出真相。
“好了。”里间传来裴知衍的声音。
“好。”宁岁岁应了,然后才进入里间。
受伤严重,裴知衍原本就动作不便,便也只穿了中衣,但好在很严实。
宁岁岁撇开目光,将他放在屏风之后的脏衣服收拾好。正犹豫该如何处理,便听见裴知衍温声道:“岁岁,把它烧了。”
“好。”她听话地应下。
等处理完衣物,裴知衍还在桌边坐着。
宁岁岁咬了咬嘴唇,说道:“大师兄,你就在我这里休息一晚上吧,明日我再送你回去。”
“那你睡哪里?”裴知衍看着她,目光柔和。
“我去书房就好了。”宁岁岁指了指书房的方向,里面放置着一张躺椅,“我个子小,将就一下就可以。”
言毕,她从里间的柜子里取出一条夏日里用的小毯子往书房走。
躺椅自然没有床榻舒服,宁岁岁一直在躺椅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子夜之后也没能睡着。心中疑虑众多,一切都困扰着她。
丑时初,书房门外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
以往经常因为熬夜被裴知衍逮住教训,宁岁岁听到这熟悉的脚步声,立刻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脚步声停留许久,裴知衍略显虚弱的声音传来:“岁岁,我睡不着。”
什么?睡不着,让我来陪陪你吧!嘶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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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平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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