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课一结束,楼衔月就拽着包匆匆往外跑。
午饭时间,食堂全是人。她赶时间,于是去小卖部买了个三明治,一边跑一边啃。
深城此时已是五月,明明才摸到夏天的前奏,但是金黄的太阳无比刺眼,只跑这么一小段路就能满头大汗。
创新示范区高高的写字楼里,无数新孵化的科技公司挂着牌,几个月可能就换了一批。
楼衔月马不停蹄地冲进了办公室,把临时工卡挂在胸前,很有精神地喊了声:“琴姐。”
正拆着外卖袋子的曲冬琴笑着抬头:“小月来了,吃午饭了吗?”
“正吃着呢,谢谢琴姐。”楼衔月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塑料袋子,里面还剩下两口看不见肉松的面包皮。
她三两下吃完,把包放到工位上,拿起了桌上叠着的几沓文件,“今天只有这些吗?”
曲冬琴说:“对,把每段的大概内容概括一下就行,还有一些需要翻译后排版打印出来签字的电子档发你飞书了。”
楼衔月说了声“好”,取下手腕上的橡皮筋,头发一扎,就坐在椅子上开始逐字逐句地动笔。
曲冬琴打开了外卖盒,新鲜出炉的烧鹅和叉烧整整齐齐盖在饭的左侧,右边是烫好的菜心和半个卤蛋,淋着浓郁的酱汁。
热气腾腾中,对面女孩认真伏案的侧颜分外好看,白皙的脸颊上,长而翘的睫毛一眨一眨,仿佛花丛中振翅欲飞的蝴蝶。
香味飘到了楼衔月的鼻子里,她手上不停写着,抽空羡慕了一句:“这是哪家的饭,我下次也点。”
曲冬琴回了个楼下大排档的名字,顺嘴问她:“是不是快期末考了。”
“嗯,大概七月初会全部考完,到时候我就可以在这儿多待会了。”
楼衔月的脑子转得快,一边回答还能一边翻译,偶尔看到了不太有把握的专业词汇,拿出手机查一查,便记在便签条上,贴在桌子正前方提醒自己背下来。
“那这段时间岂不是很紧张?”曲冬琴又问。
又要兼顾学业、还得维持在这里的出勤率和工作量,想想就不容易。
楼衔月译完了一段,咬开了一只红笔的笔帽开始做批注,闻言含含糊糊笑了笑:“没问题的,琴姐,还有晚上呢,我可以多加加班再回去。”
说着,她又皱着眉头重新低下头去,专注地看着手头的文件了。
曲冬琴夹了块烧鹅,肥厚的油脂在口中绽放,她眼睛一眯,想着之后考核时得和打分的人说道说道,给这个新来的实习生一个不错的分数。
话不多,虽然有点拘谨,但是要做的事都一丝不苟,足够乖。
下午两点,楼衔月把桌上的纸面文件都翻译好了,她逐字逐句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就差输入进电脑发给对应的同事了。
她伸了个懒腰,决定休息一下。
得先出门接杯水,再把之前的三明治袋子扔进垃圾桶。
茶水间在这一层过道的最里面,旁边就是有隔断遮挡的独立办公室,一共三间。
两间是公司里镇场子的技术总师,她开会的时候打过照面,年纪偏大,说起话来总是不留情面、一针见血,吓哭过和她一起入职的另一位实习生。
而最里面那间,看上去最神秘。门上挂着个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的牌子,她至今都从未见过人影。
就连签字文件,也都是直接让人放在办公室门口的柜子里。过几天去看,准是已经签署完毕的。
她偷偷瞥过一眼,那一行签名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足以窥见他行事利落的性格。
只不过和她的想法正相反,有次吃饭时,她听见其他劳务工在旁边八卦,说这家公司的老总是个家里有矿的公子哥,不知为什么非要出来自己创业,对这里做过的最大贡献估计就是拿到了好几笔数额不菲的融资。
他们还说他看起来就不像是真正打理过公司的样子,脑袋估计也和那些只懂吃喝玩乐的二世祖没什么区别。毕竟他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知道是去出差还是去泡吧,总归出勤率不高。
长得呢,又是随性不羁、风流多情,若非每天都板着一张脸、看着就难以说话的样子,任谁都会怀疑他定是习惯泡在豪车美女如云的酒局里打滚的。
楼衔月提着玻璃杯往里面走,回想起这段话就想笑。
又是风流多情,又是不好接近,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么矛盾的两个形容词,是怎么在一个人身上尽数体现出来的。
笑容没挂上多久,楼衔月发现最里面那间办公室里好像有人影在动。
磨砂玻璃外看不真切,只能朦胧看见个身材高挑的轮廓。
下一秒,那门忽然被推开,迎面走出了个穿着衬衣黑裤的男人。
顶端扣子解了两颗,隐隐约约看见锋利的锁骨,一条西装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衣领下,像是被大力扯过。
实在很少见到把如此正式的衬衣穿的这么恣意妄为的,这不应该是办公室里出来的某某工程师,而是那种懒洋洋躺在酒吧卡座沙发上的豪门阔少,在五光十色的灯球中轻抿一口威士忌。
楼衔月就在门前,想躲也来不及,于是被迫和他对上了视线。
他率先反应过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顿住的时间有点久,再往下时,看见了她挂着的工牌。
“楼工。”
这把嗓音又醇又厚,不亚于他的好样貌。
楼衔月的心跳慢了一拍,为他如此板正冷淡的语气,也为这钻入耳蜗的低沉音色。
他的胸前没有任何标识身份的证明,虽然是从这间办公室走出的,但是她不敢妄下定论。
于是,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冲他微微鞠躬:“您好。”
他没有应声,轻轻颔首,步履从容地与她错身而行。
楼衔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肩宽腿长,短短几步路就消失在过道的门边,只留给她一道遥远而深沉的背影。
她的心跳持续加速了不到一分钟就中道崩殂,毕竟,他气质矜贵冷冽,即使不是传闻中那位毫无建树的公司总裁,也得是个有名有姓的高管。
楼衔月收起了这点心思,打完水回去就继续开始翻译琴姐在飞书发给她的文件。
一直到傍晚六点,手头上紧急的工作终于完成,她打算去楼下那家烧腊吃个晚饭再回学校。
没想到电脑才刚关机,隔壁开发组的同事过来急急忙忙敲了敲她的桌面。
“衔月,赶紧的,有个会议临时需要翻译,现在只有你在,快去05号会议室。”
楼衔月懵了一下,抱起自己的记录本匆匆跟上。
只见几个熟面孔沉着脸从会议室门口进去,她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们为何如此凝重,就看见会议室的中央已经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刚刚看见的那人。
只不过他衬衣上的扣子已经被牢牢扣上,西装领带平顺熨帖,丝毫看不出原本散漫凌乱的样子。
除此之外,他的衬衣外一件淡灰色的笔挺西装外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颇为讲究的金框眼镜,带着彬彬有礼的清冷感。
和下午相比,不知道要严肃认真多少倍,活像个端坐于云上的神仙。
楼衔月慢了所有人一步,其他人进门之后,纷纷找了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坐下。小小的会议室一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位置。
那人抬眸,见楼衔月正深呼一口气,战战兢兢地拉开了他旁边的椅子。
怪可怜的样子,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鸡。
他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
楼衔月手里攥着厚厚的笔记本,坐下就翻开到空白页,拿着笔静静等待会议开始。
她确实是被临时通知的,压根不知道这次会议的另一半成员都在海外,还有另一家合作单位的技术人员出席。
所以,当她发现其他人都开始对着电脑整理麦克风和摄像头时,她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
主持人正在介绍会议进程,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而这个会议室没有外置屏幕,仅有一个插在主持人电脑上的公用的扬声器和麦克风,显然只能每个人各看各的。
身边的男人淡淡扫了她一眼,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没带电脑?”
语气有些严厉,众目睽睽之下,楼衔月耳根通红、局促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很是生人勿近的样子,面上看不出明显的喜怒。
他的手最终伸了出来,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往她这边推了推。
是和她一样的,公司统一在入职时下发的牌子,但纤尘不染,看上去没怎么被使用,又或者是被悉心保管。
楼衔月和他靠得有点近,在这番动作下,她鼻尖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这或许不能称之为香水味,因为不似花香甜美、也不像檀香厚重,就是一种雨后空气的清透感,很冷冽干净。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场合,楼衔月将闪过的思绪压下,赶忙低声说道:“谢谢您。”
已经犯了一个错误,她状态高度紧张,捏着自己的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去观察和聆听会议的具体内容,一个字都放过。
屏幕里主持人的麦克风标志一闪一闪的,正在展示PPT的第一页,用英文介绍着今天到场的重要嘉宾。
这一页排在最前面的半身照,正是她身边这个男人的模样。
照片底下是他的职位和姓名,清晰简洁的一行字。
风蕴CEO,商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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