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入彀

离蛸拿上筷子,正在给唐比辰夹菜,闻言脸色顿时变了,他的目光警惕地在两人间逡巡:“你们认识?”

唐比辰一看离蛸这脸色,猛然想起两人约好,行踪谁也不告诉,也不见外人,自己也不好食言而肥,忙把羃?往自己头上一扣,干笑道:“不认识,不认识。怎么会认识呢?还没请教掌柜尊姓大名?”

“鄙姓柳,柳花阴。”柳花阴的目光依旧落在唐比辰羃?后的面容上。轻纱纤薄,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唐比辰的模样。

这柳花阴,正是当年借花阴身体还魂的柳影。

他从记事起做的便是逢迎赔笑的事情,记住恩客的容貌是最基本的能力,后来开了酒肆,日日迎来送往,这本事自然更加厉害了。

是以,对于数年前给他指出一条生路,助他再世为人的小神仙,他如何会认不出来?即便唐比辰如今女大十八变,眉目间总是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影子。

而今骤然见到当年的恩人,柳花阴自然心潮澎湃,当即就要拜倒在地,好好诉说一番满腔的感激,可一见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也明白恩人眼下不便相认,只好强自按捺住心中激动,给二人酙酒布菜。

“柳掌柜,你这生意看起来不错嘛。”唐比辰道。

“托福,多亏了当年一位好心人指点迷津,”柳花阴看着唐比辰,笑得热忱,“我一直想当面谢谢那位好心人,可惜并没有机会。”

“你有心,人家必然知道。又何须拘泥于此。”

他们俩这一问一答,离蛸早就听出来了,这是在自己面前假装不认识呢,还拿自己当傻子,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当下不悦道:

“掌柜的去招呼别的客人吧,我们这里用不着你。”

唐比辰也知道自己露馅儿了,干笑道:“柳掌柜忙去吧。”

柳花阴略一颔首,便离开了,稍后又有伙计送来上好的酒菜。

“既不想去你族里,那你说去哪里?”唐比辰转头看向离蛸。

“上次我朋友来信给我推荐了一个地方,说是风景非常独特,你一定喜欢,叫什么来着......”离蛸扣了下脑门,没想起来,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扫了一眼,“对,叫泱漭川,咱们去看看吧。”

“给我看看他怎么说的。”唐比辰见他看信时的姿态又是十分设防,不禁又有些生怒,遂伸出手来,直接管他要信。

离蛸却火速把信揣进了怀中,转而给唐比辰夹菜:“没什么好看的,这个好吃,你尝尝。”

唐比辰把筷子“啪”一声摔在桌上,愤然道:“我受够了,你为人好不敞亮,行事总是藏着掖着。”

离蛸理所当然道:“这是我朋友写给我的信,给你看算什么道理。”

唐比辰不想他这话说得如此生分,也不肯再留情面:

“若要如此说,为何我收到任何传讯,你都要凑个脑袋来看。我可曾如你一般作态,扭捏着不给你看?你既看了我的,给我看看你的又如何?

再说了,就是我阿娘给我贴身的戒指,那怎么也算得上一件宝贝了,你说想看看,我二话没说就取下来给你玩儿,被你弄丢了,我埋怨过你一句吗?”

离蛸被唐比辰一通抢白,有些下不来台,索性也不理唐比辰,自顾自给自己夹菜:“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唐比辰被他这态度一激,终于忍无可忍,不想再跟离蛸废话什么,霍然离席而去。

离蛸见唐比辰恼了,只好丢下一桌佳肴,赶紧去追。

唐比辰却没有等他的意思,一径钻入了个无人的小巷,便御剑而起,朝着城外飞去。

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径离了大兴城。

唐比辰发了通脾气,又疯跑了一阵,一肚子的气早就烟消云散。

离蛸见此才上来哄道:“比辰,是我不对,只是那书信你也没说不让我看呀,你若说了,我也不会看的。那戒指,你若说是个宝贝,我如何会如此不当心?还不是你当时表现得太过随意,我才以为那不值什么。”

唐比辰听到离蛸歪理一套一套的,最后竟还倒打一耙,刚消下去的火又冒了上来,遂昂首挺胸,只顾往前飞,并不理他。

离蛸见这说辞说不通,便又改换了思路:“比辰,我并非故意藏着掖着,实在是我生性就比较谨慎,你知道我的,从小长在那样的环境,若是不谨慎一点,哪里能活到现在。”

离蛸一边说着,一边着意观察唐比辰的反应,见她似有动容之色,心头一喜。

“我知道我这毛病不好,会伤害真正关心我的人,”离蛸以手指天,“我发誓,为了你,我一定会想办法改的。”

离蛸又拉拉唐比辰的袖子:“比辰,你还跟我好的吧?你不理我,我心里既难过,又害怕。”

要说离蛸确实长得好看,即便如此惺惺作态,那小模样反显出一种我见犹怜。

唐比辰终是没绷住,伸手掐了把离蛸水嫩嫩的脸蛋:“你听话,我就跟你好。”

“自然听话。”离蛸笑得腼腆。

可叹唐比辰到底年幼,少了阅历,不识鬼蜮人心,色胆迷天之下,竟就这么信了离蛸的鬼话,把个心怀叵测的人留在了身边。

两人飞了一阵,正到了夕阳西下的时辰。

晚霞映在渭水之上,瑰丽绚烂,唐比辰看得有些痴了,喃喃道:“这岸上的晚霞同我们大海上还真不一样。”

“别看了,仔细摔着,咱们还是走快些,迟了天就黑了。”离蛸柔声提醒。

两人此时是背对夕阳而飞,唐比辰为了看到夕阳,拧着脖子,几乎把脑袋转到了背后。

“这么拧着,脖子不疼吗?”离蛸又关心道。

“是有点。”唐比辰舍不得放过这难得的瑰丽风光,竟直接在六棱锏上转了个身,变成了倒着飞!

“小心摔下去。”离蛸一脸担心,他张开胳膊,虚虚扶住唐比辰,却连唐比辰的衣角都没有挨着。

“怕什么,你拉着我,帮我看着点儿。”

唐比辰毫不客气地抓住离蛸的手,要说离蛸的手也生得极好看,骨节分明且修长,不过因为离蛸害羞,总也不给摸,唐比辰馋了好久了,此时总要借故摸上一把。

“不行的,容易摔。”离蛸低头看了看唐比辰拉着自己的手,略蹙了蹙眉。

“不会的。”唐比辰才不管离蛸说什么,美人在侧,美景在前,她心中大是舒畅快活。

“你不信?那咱们试试。”离蛸唇角一勾,忽而笑起来,足下略一用力,速度凭空快了数倍,一支箭般蹿了出去。

唐比辰不防离蛸会如此行事,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从空中栽下去,幸而及时松手,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离蛸自己冲出去一节,又停下来,等唐比辰飞到近前,他这才背着手,笑着开口:“你看,我说容易跌吧?还不快转过来,好好飞。”

唐比辰大好的心情凭空被离蛸毁掉了一半,自然不欲与他说话,干脆停在半空,自己垂腿坐在六棱锏上,痴痴地看起了夕阳。

那咸蛋黄一样的夕阳落了一半到了渭水中,把渭水映成了满江红。

唐比辰一时痴醉,忍不住叹道:“若是我家那边,夕阳早就掉进海里了,这里日头落下的时间要晚些呢。”

离蛸也盘桓在唐比辰身边,他无心看什么夕阳,等得百无聊赖,此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明明就是!我看出来的。”唐比辰蹙眉。

“无稽之谈,太阳只有这一个,自然是同一时间落下,难不成你家那边不是这个太阳。”

唐比辰面色一沉,这回真的生气了,。

她横了离蛸一眼,只觉这个小美人仗着自己好看,越来越无法无天,丝毫没有初识之时的善解人意了。阿娘说得没错,长得好看的郎君果然都是不听话的。

唐比辰同离蛸认识大概半年了,初识是在一次唐比辰外出布雨之时。正遇见这小美人被几个匪徒追赶。唐比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这个美人。离蛸为了报恩,指天发誓,愿为奴为仆,侍奉唐比辰左右。

唐比辰见他生得好看,也愿意留下他,怎奈唐雩家教严格,断然不会容许她带个来路不明的外族回去。更何况按照离蛸的说法,他在族中身份也低,不过是个罪孥而已。这样的身份,唐比辰哪敢贸贸然往龙宫中带。

是以唐比辰便生了先把离蛸赎出来,给他一个自由身的想法,谁料提了几次,离蛸都不肯带唐比辰回到族里,唐比辰找不到地方,也没有办法。

她原想着临时找个地方,先安置了美人,等哪天阿娘心情好了,她把这件事禀明了,只要搞定了阿娘,还有什么困难搞不定的?

谁料这半年,唐比辰没干一件让阿娘笑逐颜开的事情,离蛸的事情也就这么耽误下来了。如今她离家出走,正好让这小美人相伴左右。

不过这个旅途也没有唐比辰最初设想的那般美好。

当初刚救下离蛸的时候,离蛸那叫一个体贴周全,事事务求让唐比辰舒心。不管唐比辰发表什么看法,离蛸都是无比赞同,不论唐比辰有什么要求,离蛸皆是奉若纶音。

唐比辰心底长叹一声:想当初,自己就是不经意间喘气儿的声音稍重一点,离蛸都会如临大敌地来关切一番,看看自己是烫着了还是累着了。同如今倒是天壤之别。

她侧头看向离蛸那白嫩俊俏的面容,忽然就感觉索然无味,情窦初开的朦胧好感就这样消失于无形。

唐比辰面无表情地把头转了回去,一马当先飞在了前面,再没同离蛸说什么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地往前飞,未几,天彻底黑透了,月亮渐渐爬上了中天。

“快到了,是这里了。”离蛸追上来,欣然说道。

唐比辰低头一看,足下出现了一条蜿蜒玉带,波光粼粼地映照着太阴。

他们沿着大河而飞,直到玉带一头扎入了一片广袤的森林当中,两人这才跟着缓缓落了下去。

因着唐雩统管水域的缘故,所有靠近活水的人,都可能会被唐雩“看到”。他二人为防行踪透露,下落的时候,有意离那大河远了些。

及至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冠,唐比辰才发现,这里的树木竟高得出奇,个个枝繁叶茂,竟是个树木的海洋。除开树木,这里并不见什么蚊虫鸟兽,人烟更是没有的,四周静得出奇,连一星半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旁边河浪滔滔。

唐比辰站在树下,抬头去看,见头顶的树木遮天蔽日,枝丫互相遮映着,哪里还看得到半点天空,两人竟像是被包裹在了这树林中一般。

令人窒息的黑暗就这样,从四面八方向他们侵袭而来。

唐比辰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她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水晶六棱锏,压低了声音问离蛸:“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不对劲。”

话音刚落,头上树枝传来沙沙巨响。

二人抬头一看,头顶浓密的树木竟动了,如同泰山压顶般,向他们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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