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越原来只是随便找个借口走,没想到萧策也跟了上来,她又不能得罪人,扯了扯嘴角说了两句客套话。
然后就收到了对方的品茶邀请。
李清越觉得事情不简单,萧策并不是一个会找无关紧要的人叙话的闲人,但她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跟着对方上楼。
莲星被拦在外间,同萧策的侍从站在一侧,没有失礼地继续跟进去。
茶室静谧,李清越反而越发警惕,疑神疑鬼地用余光打量四周,这里一看不是普通的雅间,而是按照客人的习惯要求改制的,东西的摆放也不同。
李清越收回目光,微垂着头并不多言,等着对方开口露出意图。
萧策坐在她对面,侧脸映着日光,眼瞳像是清透的琥珀,多了几分难得的温和。
窗口半开将下面的江景尽收眼底,时不时有风吹进来,将他身后半束的长发吹得飘扬,掠过温好的热茶香气散开。
萧策将白瓷茶盏放到李清越面前,指尖松开时擦过杯沿,开口道:“听说夫人要去边塞?”
李清越眸光微动,应道:“是啊……”
秋猎魁首是个出风头的机会,谢昀那机会换了个几乎是贬官的口谕更有名了,连带着李清越也在闲谈中有了姓名。
流言传来传去,变成了许多给版本,有说谢家得罪公主被贬的,也有说谢昀承长兄志向,还有甚者说谢玄没死,所以谢家不死心要去边塞寻谢玄。
李清越猜到他也是来敲打自己,让自己远离明昭公主,以免再惹祸上身。
每个人都说得轻巧,她又不像谢昀,过去能有机会建功立业,没有功劳也有保家卫国的好名声,自己想回来就能动关系调回来。
她跟过去除了挨冻受苦什么也捞不着,坏端端被赶到边塞那种苦寒之地,就为了躲一个记恨她的人,还被说得像得什么福气一样。
萧策脑子里快吵起来了,抿着唇压制住脑海的另一个声音,桌上的茶渐渐变温。
他忽地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眼眸恢复平静,开口道:“边塞苦寒,听说一年有半数时间都是寒冬,千里寒冰大雪封路,连动物也活不下去。”
李清越:……
他说话实在让人心寒,被戳到痛处,李清越垂下眼睫遮住愤恨之色,干巴巴应道:“是啊。”托你妹的福。
从萧策的角度看,她这样低眉顺眼地应和,更是像是已经答应同谢昀离开一般。
“夫人当真愿意去?”
李清越自然不可能跟他说心里话,冠冕堂皇地开口:“这是圣上的口谕。”
谢昀费大力气,给她讨来的苦头,不吃都不行。
萧策垂着的手收紧,脑海里另一个声音怒道:[问什么问,鬼才愿意去,她怕冷怕鬼她不愿意快带她走!]
他这段时间磨砺出很好的屏蔽能力,除了对方发疯要抢夺身体的时候,他已经能全然忽视脑海的声音,又道:“夫人是因为凌羽的事才想离开?其实她病愈之后想通了许多事,以后不会再为难夫人。”
闻言,李清越抬眸看他,撞进一双温柔的琥珀色眼瞳,淡色的唇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假惺惺的笑意。
萧策越是温和,李清越越是防备,怀疑他别有目的,又因为猜不透他的想法,心中漫上几分烦躁。
李清越捏着白瓷的指尖收紧,忽地垂下眉眼,瞥见茶水里映着此刻面上思索纠结的神色,连忙收敛起自己的表情。
她眨了眨眼睛,展露虚假的笑容,故作惊喜道:“公主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李清越不信他的话,别人不清楚湖心亭的情况,都以为是她救了萧凌羽,但萧凌羽一定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她现在怕是恨死自己了,绝对不可能想通愿意放过她。
萧策为什么骗她?想让她放松警惕?
思索间,听到了对方轻柔地询问:“夫人怎么不喝茶?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萧策的傲慢是骨子里的,不同与谢昀带着几分幼稚的倨傲,和萧凌羽张扬肆意,即使此刻他平视自己面带微笑,也不会让人生出亲近感。
李清越将思绪压下去,捏着茶盏的手抬起来,目光落在因为摇晃漾开涟漪的茶水上,忽然想起能要人命的沉沉湖水,同样的涟漪波动。
入口的东西她一向很谨慎,萧策的催促在脑海回荡,李清越动作一顿。
难道是萧凌羽说了自己拖她下水的事,萧策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怀恨在心,所以才骗自己,想让自己放松警惕,在茶里下了毒!
在外面出来什么事,更很好推脱,就像青玉观,会付出代价的只有那个贪心被收买的杂役。
李清越不敢喝,也不敢拒绝,抬起衣袖掩住面容,沿着衣袖内侧洒了一些,头一次感谢这些繁琐的礼节。
她放下茶盏,夸赞道:“果然是好茶。”
萧策见她真的喜欢,确信了记忆里的事,这里的东西是按照记忆她的喜好布置,垂眸扫了眼杯中剩下的半盏冷茶,萧策抬手给她换了杯温热的。
李清越:“……”这绝对有问题。
她在萧策带着笑意的目光中端起茶盏,看了眼半湿的衣袖,指尖的力道松开,瓷盏砸在木制的桌案发出声响,热茶浸湿衣襟袖口遮掩了方才的痕迹。
李清越扶着额头作势要晕,还没来得及倒下去,便被人扶住肩膀,故作虚弱地眨眼,想开口说两句请罪的话,微凉的珠穗划过她的唇瓣。
李清越下意识抿住唇,白色玉珠擦过口脂,染上一抹艳丽的红。
珠穗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她干脆闭眼虚弱地软倒,萧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夫人……”
他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惊醒怀中人。
李清越靠在他身上,蹙着眉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装出一副眩晕无力的模样。
李清越的衣襟湿润,露出了的皮肤被茶水溅到微微泛红,萧策忍不住想起一些有关水的画面,扶在她肩上的指尖崩紧,压着逐渐混乱的呼吸。
脑海的声音又开始蛊惑他:[带她走吧……]
瓷盏砸出的动静不小,很快便传来侍从犹豫的询问:“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
莲星小心翼翼地喊道:“夫人?”
萧策平静应道:“无事。”
说完,外面便彻底安静下来,即使没得到李清越的回应,莲星被没敢开口再问,只是暗自担忧,毕竟太子殿下是公主的兄长,他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李清越觉得时间差不多,摆出一副眩晕挣扎的苏醒模样,蹙眉道:“啊……实在失礼,臣妇一时不适,辜负殿下一番美意还望殿下赎罪。”
“以后若是私下,夫人不必同我如此客气。”
萧策扶着她站稳,视线黏在衣襟的水痕,脖颈发红的皮肤,目光寸寸上移,注视着李清越的双眼:“谢玄同我是好友,我理应对夫人多加照顾。”
他语气轻柔,颇有几分关爱的姿态。
李清越看着他的双眸,总觉得那里不太一样,但萧策不计较是好事,她压下心底升起的一丝异样,抬手掩住衣襟,轻声道:“多谢殿下仁厚,臣妇湿了衣衫多有不便,先告辞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萧策没别的理由留她,何况秋日里衣衫贴着的确难受,他最清楚这种感觉。
走出房门,李清越还装了一会,直到上马车才松懈下来。
她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二楼。
萧策垂眸望着那辆马车消失,微凉的珠穗被他捏在指尖变得温热,艳丽的红擦过指尖留下痕迹。
[你为什么要让她离开,为什么不让孤和她说话!!!]
萧策看着指腹的一点艳色,淡淡道:你会吓到她的。
他吩咐人将那套用过的茶具带走,却没有回去,而是进了临近谢家的一处院落。
这是影一飞来飞去选出来的地方,同李清越的院子只一墙之隔,如果是在院外,没有房门的阻隔,或许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原本暗下去的烛火了亮了起来,李清越想到萧策的话郁结烦躁,翻来覆去许久也没有困意,索性爬起来吹吹风冷静一下。
边塞那么冷,说不定这是她以后最温暖的一天了。
李清越表情复杂,谢昀这两日不在,谢氏又已经放任不管了,除非谢昀突然出什么事,不能去往边塞。
她自然是个心慈的好嫂嫂,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这样的手脚,靠着门扉忍不住叹气: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月光明亮,萧策站在楼上,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轮廓,披风被吹得飘荡。
李清越没有觉察的旁人的视线,身后点燃的烛台光影摇晃,她看着地上歪扭变换的影子,忽然听到树叶在石板摩擦的沙沙声,仔细听又有几分像脚步声……
她怕冷,更怕鬼,谢玄头七那天自己悄悄洒了把糯米,枕着干枯的柳枝,握着平安符才勉强睡着。
那点烦躁担忧散得干干净净,她两只手拉紧了披风,贴着门板关好房门,连蜡烛也没吹便缩进床榻。
她没关透气的窗户,很快蜡烛就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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