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是什么蛇毒,致幻的效果卓尔不群,江鹤亭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仔细思考了一番,深觉封念这话跟废话没什么区别。
气若游丝地开口:“既然是……”
既然是我创的剑法,使得出来有什么稀奇的?
封念面上挂着讥讽之色,雪亮剑锋依旧抵在他纤长颈边,连青色经络都清晰可见。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鼻尖,江鹤亭半边身子被血染得猩红,看着摇摇欲坠。封念脑海之中不可抑的浮现出江鹤亭一把推开他的画面。
回想起江鹤亭轻盈敏捷的身影,很明显,刚才那条灰蛇本来伤不了他分毫,如今这幅惨样,完全是拜年枫自己所赐。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
像是平静湖面泛起一漪,封念心绪莫名微动,复而笑出了声。
实在是蠢。
就像那日在施瑶冢外,居然会为毫无干系的人负伤至此,他怎么不知道孤魂野鬼还有一副古道热肠?
但江鹤亭已经没有办法看到封念有些古怪的神情了,他眼发黑,试图张嘴吐出几个字,然而下一瞬,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眼见青年就要被抹了脖子血溅当场,封念眉心一紧,想也没想迅速撤下长剑。
“咚——”
江鹤亭一头栽倒,好在浅草遍布,泥地松软,晕得毫无压力。
“……这么弱。”
封念轻啧了一声,剑尖一挑给人翻了个面,见他双目紧闭,薄唇乌紫,明显是中毒之状。
一片青绿色慢悠悠地落在江鹤亭发上,森寒剑尖微动,接住了那片青叶。
封念侧目而望,若有所感般仗剑横挡,不过刹那间,一道悍然灵力带着与生俱来的摄人之气而来,径直冲向他面门。
———
仿佛周身沉溺于深渊一般,身体沉重不堪,似乎有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入他口中,鼻尖一片若有若无的清苦。
江鹤亭茫然地挣扎一番,不但没能浮出水面,反而一阵剧痛袭卷全身,只冲头颅的痛楚过于强烈,一瞬间,他霍的睁开眼。
有什么东西轻轻搁在他面前。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二位师叔蛇毒已解人已经醒了。”
吐字清晰,语速极快,不是曲行霜还能是谁。
渡水峰,昭行殿。
江鹤亭跪伏在地,腕间正戴着一道玄黑寒铁制成的手枷,曲行霜一身白衣蓝袍的弟子服正恭敬立于他身前,朝殿上的人行礼后缓步离开。
“江汀河,你可认识此人。”
离他不远处,是同样戴上手枷的封念,俊美若仙的面孔上神情淡漠,唯有双眸深处一点戏谑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与江鹤亭不一样的是,封念除了腕上手枷之外,脚踝处也缚上一道玄铁锁链,锁链上刻满玄妙图案,江鹤亭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沉肃庄重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洛凛面色极冷,眸如寒光:“蒙蔽玄清门弟子,擅闯宗门思过崖,勾结魔修。此三罪,每一条都足以教你当场斩杀。你可认罪?”
江鹤亭略一抬眼,目光投向殿正中央的洛凛与云枝。除他们二人外,大殿内还聚集着一众长老,他们并不认识江秋,皆是神情凝重地注视着两道镇龙锁加身的封念。
江郁桑眉头紧锁,扬声为他说话:“江道友没有蒙蔽弟子,若不是他以身入局为弟子争取时机,弟子早已殒于封念手中了!还望洛师叔明断!”
一直以来都是映雪峰主掌刑罚戒律,所以江鹤亭才会在映雪峰边劈开一道“思过崖”,以作惩戒之所。而在他离开后,刑惩之事便划入了渡水峰下,由洛凛代为管理。
云枝眸光微动,似有告诫:“郁桑。”
平心而论,其实除了每月要灵石的时候,这位师伯还是很公正无私的。以至于江郁桑倒是不担心洛凛会因流华峰而对江鹤亭公报私仇。
听云枝发话,江郁桑也只好行礼退下。
“此三宗罪,在下不认。”
封念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腕上的镇龙锁,闻言嘲弄一笑,偏头看向江鹤亭。
若不是昨夜他蛊毒突发,在玄清门待个几百年都不会暴露身份,如今江鹤亭已经知道年枫就是他了,不过,这话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江鹤亭莫名感到新奇,从来都是他高坐于殿中判旁人是非功过,这还是第一次像个死囚一样押到这里。
缓了缓周身酸痛,他不动声色四下打量了一下。
竟有半数还是老熟人。
昭行殿四周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目光也不由落在大殿正中央的青年身上,眉目清隽如画,脸色苍白,长发铺散开来,虽然跪在殿上,身姿削瘦,背脊却挺如青竹,目光清透直直望着洛凛的方向。
洛凛眉头微皱,一时间感到几分违和。眼神如风霜冷冽,落到他身上,淡淡问:“不认,那你可认识他?”
他,毫无疑问指的是封念。
江鹤亭没有犹豫:“自是认识。”
“为何擅闯思过崖?”
“擅闯?”江鹤亭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眼角弯起温和的弧度,“在下初次来到玄清门中,怎么会知道被人带去了哪里,仙尊既然知晓此人就是引祟封念,很多事情应该一目了然才是。”
此言一出,殿中一时间一片死寂。
封念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本座带你去的?”
这人真是张口就胡来。
若不是那时心境激荡动用魔气,一时受到反噬,以至于法力尚未完全恢复,这区区两道镇龙锁于他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江鹤亭没理会封念,继续睁眼说瞎话:“仙尊明鉴,那日在下于流光峰中歇下,醒来时便不知为何身处山谷之中了。斗胆猜测,定是封念容忍不了叛主,这才出手将在下带去思过崖折磨。”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情真意切。封念站在他不远处眼神如刀,嗖嗖地往他身上扎。
瞬间满殿哗然。
江鹤亭心下反而有些奇怪,难道这些人并没有想到这个显而易见的走向?似乎过于震惊。
江鹤亭自然不知道,自他“身陨”后,映雪峰及思过崖皆被所遗留的剑意封山,与世隔绝。除却他的师兄妹几人和唯一的弟子“年枫”外,常人不得进入。
紧接着,洛凛蕴着冷意的质问声随后响起:“胡言乱语,元微的剑意便是掌门都不能轻易破解,封念若只是为了折磨你,为何要大费周折将你带去思过崖?”
江鹤亭眸光一滞,下意识地揉捏了一下指间:“剑意……?”
他脑中顺着洛凛这番话思索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凡一方修仙大能陨落,所留下的痕迹自然无法迅速消失,或生成秘境,或形成禁制。看样子映雪峰和思过崖都因他留下的剑意化作禁制封山了。
江鹤亭虽然重生成了江秋,但灵魂依然是映雪峰的元微仙尊,自然不受限制。可是,既然有禁制保护,封念又为何可以自如出现在映雪峰上?
他垂下眼,心想不愧是洛师兄,仅一个照面就堵得他哑口无言。
“在下也不知,”江鹤亭声线平稳无波,转移矛盾,“玄清门位于二十一仙门之列,连魔修悄无声息地潜入都发现不了,想来破解一个百年前的禁制应该不算难事。”
这话实在是有点儿自损八百的意思了,但只有这样说才好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于封念身上。
“年枫”即是封念,那么原先的年枫又去哪儿了,抑或是自始自终都是封念?
可封念一介魔修又为什么能够修习仙法,他又以“年枫”这个身份蛰伏于玄清门中多久了?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刚醒过来的江鹤亭只觉额头一阵抽痛,心神不宁。
若是直接告诉师兄妹们真实身份……
江鹤亭这厢心思百转千回,昭行殿内众人神色各异。洛凛凉飕飕的视线扫视一圈,他们又纷纷敛了神色,正襟危坐。
“若不是你从旁协助——”
江鹤亭简直要被洛凛气笑了,他实在不明白洛凛为什么要死抓着他如今的身份不放,论紧要程度,引祟封念潜入玄清门难道不比自己更需要警惕吗?
似乎看出江鹤亭有些气急败坏,封念突然轻笑一声,明明身缚玄枷,重重禁锢之下连半点修为都无法施展,他却一脸闲庭信步般的从容,嘲讽之意扑面而来。
“护山大阵并无异常。”
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云枝突然开口,话里话外直指封念:“滋事体大,不若先将封念关押,待掌门师兄出关后再行定夺。”
封念是必须得死的,不过早晚的区别罢了。
———
云枝和洛凛赶到思过崖时,江鹤亭一身血衣,正倒在封念脚边不知是死是活,封念笑容满面,仿佛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死人。
再加上江鹤亭还身中蛇毒,凄惨成那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鹤亭不可能协助封念。
她不动声色地给洛凛传音询问,为什么句句都指向江鹤亭,话里话外如此针对。洛凛没过多久就传回一句:“此人给我的感觉有点古怪,太过违和。”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可具体体现在哪里,这抹感觉又像日光一出便消失的珠露般无影无踪。
思来想去,洛凛决定诈一诈江鹤亭。
“江汀河,行踪诡谲,动机莫测,一同关押于理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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