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玉低着头坐在椅子上。
他黑色的衣袍上被划开了好几处,束在脑后的黑发也散下来几缕。
谢微楼斜倚在旁边的软榻上看着他,向来孤冷目光里难得带上一丝探究与好奇。
妙音站在他旁边禀报:“尊上,叶阁主又回来了,还带着座下的弟子一起在外面请罪,可要他们进来?”
“让他带回去自己教育,不必事事都来向本尊请罪。”
“是。”
妙音目不斜视地走出去了。
她的脚步刚一消失在门口,枢玉便抬头看向谢微楼。
谢微楼也在看他:“怎么回事?”
枢玉右手指节破了皮,脸上还突兀地出现一道细小的剑痕,看起来有些狼狈。
只不过他的眼睛至始至终都如浸了冰水的黑葡萄,黑的透亮。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情绪。
谢微楼道:“为什么打架?”
枢玉低头拿起旁边的笔墨,低头在纸上写道:【他说主人坏话。】
谢微楼眉头一挑:“说本尊坏话?”
枢玉点头。
“所以你把他打了?”
枢玉再次点头。
谢微楼探了探身:“打过了吗?”
枢玉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少年是个很厉害的剑修。
虽然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修为剑术都在他之上,若不是他是石头幻化的,身上早就伤痕累累了,所以自己没有打过他。
谢微楼冷哼一声:“笨。”
枢玉垂下头。
眼见他眼里的光都黯淡了些,谢微楼轻笑一声,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枢玉从椅子上站起身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谢微楼伸手将他拉到榻上坐在自己身前。
他微微倾身,就着环抱的姿势拾起枢玉放在身前的手。
指腹在枢玉手背的伤口处轻轻拂过,草木的清香随着他指尖一团淡紫色的仙气飘散开来。所过之处,伤口以一种肉眼可见地愈合开来。
“那少年是剑阁阁主嫡传的小弟子,你打不过很正常。而且这次是他留手了,以后在不清楚对手的背景和实力前,不可贸然出手,知道吗?”
等到手上的伤口都处理完毕,谢微楼又拉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
这样一个幅度不算大的动作,却使两人之间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距离更加无间。
枢玉身上单薄破碎的衣衫根本阻挡不了那自身后几乎将他融化的热度。
不多时,他的额头上便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谢微楼没有察觉到他这些微小的异样。
他的指尖拂过他的掌心,这具由他亲手雕刻的身体,每一处他都了如指掌——何况这双手本就是为了剑而生的。
谢微楼侧过头,呼吸不经意拂过少年耳边的鬓发,像是无意拂过草木的清风:“想学剑吗?”
等了半晌,谢微楼才见枢玉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张淡漠的面孔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起来。
谢微楼不禁哑然失笑。
这天底下任何一个剑修若是被告知能被自己亲自指点剑法,定是要喜极而泣跪地伏拜,也只有这小偶才会这般平静。
他无奈感慨。
罢了罢了,谁叫这是自己亲手雕琢出来的小偶。
他放开手,示意枢玉可以起来了。
枢玉没有动,他低头去怀里翻找随身带的册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谢微楼看着他慢腾腾的动作,忍不住微勾起唇角。他伸出手:“你可以写在本尊的手上。”
手掌在枢玉面前展开,掌心向上,细腻的掌纹像是白玉上的纹路,修长漂亮的手指微微弯曲,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枢玉盯着他的手掌看了许久,然后才慢慢伸出手指,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他的指尖很轻地触上谢微楼的掌心,如同猫儿柔软的爪子。
谢微楼的目光落在枢玉的侧面。
这个他亲手雕刻出的小仙偶,原本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这几个月被他带在身边,受了他仙气的滋养,外表似乎看起来长大了些。
不仅眉眼舒展开来,发梢也长了许多,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长成弱冠之龄的青年了。
眼见枢玉一笔一划地写完了字,便收回了手。
他抬起头看向谢微楼,眸光闪动。
谢微楼挑眉:“谢我?”
枢玉点了点头,那个“谢”字不好写,他写了好久。
谢微楼点头:“本尊知道不好写,而且你也的确写错了。”
枢玉:“...”
“这可是本尊名字里的字,你怎么能写错?”
枢玉垂下头,想了想又抬起手指。
然而当他触碰到谢微楼温热的掌心,指尖一颤,却是停在半空中,似乎在畏惧什么。
谢微楼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他的眸子里带上一丝温和,唇角也扬起了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弧度:“我不是说了吗,不必怕我。”
枢玉定定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瞳孔沉得如墨,将那抹淡极的笑容深深吸入其中。
谢微楼抬手揉了揉枢玉的头,微糙的指腹不经意间拂过眉间的红痣。
他轻轻扬了扬下巴:
“为了以后你不会在外面丢本尊的人。明日本尊亲自教你剑术。”
“以后,不许败给任何人。”
枢玉定定地看着他,谢微楼微扬唇角,正要开口,忽然妙音的传音传来:“尊上,未明山的几个宗主结伴前来,请求拜见尊上。”
...
枢玉幽黑的瞳孔一直注视着那抹白色消失在门口。
他缓缓低下眼,指尖上余温未散,他一点点抬起手放到鼻尖下。
玄色的袖口上沾染着一丝余香,随着残余的温度消散而去。
他脑中突兀地冒出一个从没有过的想法。
如果主人不是仙尊,如果他会说话,主人就可以多陪陪他了。
他想起白日里流苏,还有那持剑少年的话。
如果自己一直不会说话,主人会不会像流苏的主人那样,对他厌烦了,把他赶出月华殿,不要他了?
还有,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仙偶和主人一起做?
如果主人同意,他愿意侍奉主人,用什么都可以。
枢玉就这样怀着这份无人知晓的心思一直到入梦。
他蜷缩在玉台边上,直到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拎了出来。
月华殿中寒凉的空气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无措地跪在玉台上,茫然地看着窗外黑的彻底的天色,又看了看面前人一本正经的面容。
最终目光向下,落在他手里一条细长的,通体漆黑的鞭子上。
面前的人将鞭子在手上绕了两圈,唇角勾起。
“起来。”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的光:“本尊带你做些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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