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院出来,宁澄陷入沉思。
二伯的长子被人在家中调包,此事祖父是否知道,还是说,这件事情原本就是由对方一手安排。
只是为什么?
宁谦然只是家中小辈,祖父如果对他不满,随便打发到哪里都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天气已然入伏,离开树荫遮掩的小院,清晨的阳光落在宁澄身周,仿佛蒙上一层柔纱。
厉培风下意识伸手过去,将对方一缕碎发拢到耳后。
宁澄:“?”
“咳!”厉培风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觉得,这件事发生在宁家,以你祖父的能力,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也或者,安排人假扮成宁谦然这件事,原本就是由你祖父一手操办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至于为何要掩人耳目,那就不得而知了。
宁澄蹙了蹙眉,转身便要往主宅的方向去。
“等等,”厉培风连忙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找祖父。”宁澄道。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当面询问清楚。
因为离家太早,宁澄对于宁谦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对方到底是自己的血亲。
“不是,”厉培风无奈,“你现在已经不是天衡宗仙尊,就这么直接闯过去,到时连你也被扣下了怎么办?”
宁澄思索片刻:“他打不过我。”
厉培风叹息,如此精彩的戏码,直接打架多无趣。
“不能这样直接,”厉培风循循善诱,“咱们可以试试更简单的法子。”
厉培风倾身靠近,凑到宁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最后露出一点笑,朝他扬了扬眉。
宁澄:“……嗯。”
每日清晨,宁端都有到书阁内整理家族事务的习惯。
这天也是一样,宁端坐在桌案边,眉心紧拧,手中比对这两本账册。
忽然见两人过来,宁端有些意外:“长乐来了。”
“祖父。”宁澄简单行了礼。
与厉培风对视一眼,宁澄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再过数日便是我与培风的结契大典,几个兄弟姐妹里,我唯独没见过二伯家的堂哥与堂妹,总觉得有些遗憾。”
“趁着这次典礼,我想能否也将他二人请过来。”
宁端放下账册,眉头拧得更紧:“你想请沨儿和谦然过来观礼?”
“是,”宁澄颔首,“不过听闻堂兄身体不适,若是实在不方便的话,只请堂妹过来也行。”
二伯已经离世,膝下只留下这一对子女,结契是大事,两个人都不过来的话确实有些古怪。
“你沨儿堂妹她,如今正在宗门里闭关修行……祖父且试试吧,看能不能叫她回来。”宁端道。
目送两人离开书阁,宁端沉思良久,终于还是将林管事唤了过来。
“家主。”林管事将门窗仔细合拢,回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嗯,”宁端抬起头,“之前叫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家主的话,已经仔细查验过,澄少爷的确是筑基修为没错。”
“真的是筑基?”宁端皱眉,还是没法相信。
“对了,还有一件事,”林管事补充,“是关于澄少爷与他那位道侣,他们二人虽然日常同进同出,但私底下相处,似乎并不亲密。”
林管事斟酌道:“澄少爷房内有一张矮榻,两人除了偶尔同房之外,厉少爷多半时候都会宿在那张榻上。”
“当然,对外界的说法是,澄少爷结丹失败经脉损伤,需要每晚调息疗伤,不方便与人同床。”
什么不方便与人同床,这话想想都知道不合理。
两人可是结契道侣,调息疗伤,哪里比得上双修疗伤方便有效。
除非……这二人只是装出来的道侣关系,所以才不愿每日假装同房。
“假装道侣吗,”宁端声音平缓,手指敲了敲桌面,“除了不愿同房外,你还找到什么依据,证明这两人关系有异?”
林管事思忖片刻:“倒是还有一件。”
“属下之前将刚制好的婚服送去,本是想让澄少爷试试尺码是否合适,结果再拿回来时,婚服原封不动,似乎连取出都未曾取出过。”
没有试穿还好说,但看一眼都不肯,就着实有些古怪了。
“嗯。”宁端颔首。
又确认过宁澄这几日只是炼丹及调息修养,并没有去过二房的院子,宁端便挥挥手,让林管事退下了。
林管事刚离开不久,一名黑衣修士凭空出现在书阁内,低垂着头,半跪在宁端面前。
“去吧,”宁端扔了块令牌给他,“把沨儿接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黑衣修士颔首,转身消失在虚空。
-
秦勉之整日闷在院子,正想着要不要偷溜出去转一转,就被宁端叫去,说有重要的事情请他帮忙。
得知自己要帮对方什么后,秦勉之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
“你说,让我帮你掌眼,看看澄少爷与那个叫厉培风的,究竟是不是真的道侣?”秦勉之一字一顿道。
“是啊,”宁端叹息,“说来也是惭愧,长乐离家太久,虽然回来了,对我也总有些生疏。”
“我倒不是怕他编谎话骗我,只是担心,他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不便与我明说,一切都自己扛着。”
宁端面容凝重,仿佛当真是为自家孙儿忧心忡忡的年迈祖父。
秦勉之:“……”
当然是谎话!
如果真和那魔头结成道侣了可还得了!
“不会,”秦勉之捋了捋胡须,笑呵呵道,“家主不必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澄少爷自幼聪慧,无论做什么,都必然有他的道理。”
“所以真人也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宁端抓住重点。
秦勉之差点没绷住表情。
“怎么会,我的意思是,澄少爷沉稳内敛,不是喜爱张扬的性情,与道侣如此相处,未必就意味着两人感情不佳。”
“也罢,”宁端轻叹口气,“我等下会让长乐与他那道侣过来试穿婚服,真人帮我一道看看吧。”
秦勉之:“……”
试穿,什么?
才过晌午,宁澄便收到林管事的消息,说家主已经同意接宁沨儿回家,让他不必担忧,安心准备结契大典。
还道绣坊最新做好的几套婚服已经送到府中,家主让澄少爷过去试穿一下,尽快选定了,免得耽误了婚期。
厉培风欣然同意。
宁澄沉默,但也只能答应。
进到书阁内,宁澄第一眼便瞧见假扮成明贤真人的秦勉之,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秦勉之尴尬一笑:“澄少爷来了,呵呵,我就是闲着无聊,刚好过来凑个热闹。”
宁澄:“嗯。”
秦勉之欲哭无泪。
救命!等回了上界后,自己不会被仙尊灭口吧。
用紫檀木盒盛装的婚服一字排开,有玄色,嫣红,甚至还有较为少见的纯白与青绿。
宁澄随手挑了套红色婚服进到里间。
婚服繁琐,绣文和装饰都极尽考究,宁澄一边研究着该如何穿戴,一边思索上午刚刚得到的信息。
从宁家下人的记忆里能够得知,宁谦然发病应当是在七年前,也即是二伯与二伯母先后故去的那一年。
似乎是因为父母的离世备受打击,那年宁谦然性情大变,几次伤害身边的护卫和小厮,甚至发疯想要攻击宁端。
宁端原本就对这个凡人所出的孙子不喜,请了几次医修也不见好转后,索性将人拘束在院中,任其自生自灭。
说来也是奇怪。
被独自禁闭后,宁谦然的状态反而慢慢好转起来,不再发疯伤人,只是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更是连起身都困难。
宁澄想,或许从一开始被关在院中的,便已经不是真正的宁谦然了。
“需要帮忙吗?”正想得入神,耳边忽然有人道。
厉培风已经换好了婚服,通身红衣映衬下,似乎连眉心的紫莲也都染了一抹绯色。
“不必。”宁澄拒绝。
厉培风不着痕迹扫了眼墙角,伸手取过腰封,温声道:“还是我帮你吧。”
宁澄也注意到墙角方向,蹙了蹙眉,没再拒绝。
“……这这这这,不太好吧!”看宁端取出的水镜,秦勉之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要命了,仙尊祖父什么怪癖好,居然偷窥小辈更衣。
“你那是什么眼神,”宁端不满道,“我就是担心长乐,况且只是随便看一看,若是长乐当真与道侣关系亲密,我也不必再忧心了。”
秦勉之满脸扭曲。
那你自己看好了,找他一起看做什么!
不对。
秦勉之忽然反应过来,仙尊并不是真的筑基修为,即便再粗心,也不可能忽略挂在房间的法器。
也就意味着,无论他看不看,仙尊应该都会默认他已经看过了。
秦勉之隐隐崩溃,就听身旁人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秦勉之心惊肉跳,下意识望过去,就见水镜波动,镜中人已然换好了婚服。
两抹艳红的身影亲密靠近,宁澄仰着头,神色平静,任由对面人帮自己整理领口的珠饰。
厉培风弯起唇,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在宁澄疑惑的目光里,厉培风忽然轻捏住他的下颌,在他的脸颊边落下一吻。
秦勉之:“!!!”
“长乐与道侣感情不错,之前倒是我多虑了。”宁端感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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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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