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黑，琉璃灯却已经亮起。
细碎的灯光，将坐在几案前的少年，照得更加无所遁形。
少年穿得很破，是最贫苦人家的那种粗布衣衫，袖口领口处甚至连补丁都没有，被磨破的衣衫露出他的手肘。
但他长得好看，头发也黑，只是太瘦了，细弱的手腕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折断。
他低着头，双手紧张而局促，下意识扯着磨得发白的袖口。
“怎么样，想好了吗？”坐在少年对面的修真者问。
少年似乎被这句话吓到了，惊恐地抬头，小鹿般的双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想好了就签吧。”修真者将少年面前的一纸文书往前送了送。
文书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契约。
契约第一条便写得清清楚楚：越离，年十七，自愿卖身为娈妾。
少年卑微地低下头，似是因为自己身为男子，却要卖身给另一个男人而羞愧。
但实际上，少年在脑子里和系统感叹：“啧啧，好老套啊。契约情人，白月光替身文学……这玩意儿没有一万本，也有八千了吧。”
系统说：“没办法，毕竟高同质化也是我们穿书系统的一大特点。而且老套的‘老’字，正好契合您即将退休的精神面貌！”
系统口中的“老”字，很好地取悦了少年。
少年点头：“也对。”
少年名叫乐扶光，在穿书局当混子多年，终于混成了老人，即将退休。
他一想到干完最后这单，就可以躺着享受生活，也就不太在意剧情的老套问题了。
只不过，这剧情除了老套，它还有点淡疼。
主角受签下卖身契，给修真界首富朱九思当替身情人，仅仅只是个开始。
从小缺爱的主角受，很快就爱上了朱九思，但很不幸，他只是个替身。
朱九思对他除了发泄和利用，并没有任何感情。
当主角受知道自己是替身的时候，他还想要去找朱九思讨个说法。
朱九思的说法干脆利落：“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就乖乖地上诛仙台，把灵髓抽出来，给阿若治病吧。”
没错，阿若就是朱九思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而朱九思买下主角受的原因，除了和白月光长得像，还因为主角有天灵根，灵髓可以治好白月光的痼疾。
主角受听到朱九思如此绝情的话，万念俱灰。
他被朱九思送上了诛仙台，活活抽取了灵髓……
而朱九思，只是在主角疑似死亡后，不咸不淡地在心中叹息了下，就拿着主角的灵髓，赶去治他的白月光了。
诚然正如系统所说，替身情人是个大众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种剧情乐扶光走过很多次，熟得很，咬咬牙就过去了。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就算了。
离谱的是，攻居然不止一个，更离谱的是，每一个都很渣。
主角受在诛仙台上并没有死，他被魔尊捡了回去，在剧情的推动下，他成了魔尊的禁luan。
每天被囚禁play不说，还各种凌|辱、虐待、精神折磨……
这一段剧情极其不能描述加血腥黄暴，以至于看到这段剧情的乐扶光，开始怀疑后续的渣攻到底还能不能再创新高。
但后续剧情证明，乐扶光虽然经历了无数个小世界，但对渣攻还是见识的太少了。
这本书开拓了乐扶光的眼界。
主角受逃出魔窟后，又在剧情的推动下，又遇到了重华帝君、尘心佛子，无情剑尊……
整整五个渣攻，每一个都渣出新高度，简直是没有最渣，只有更渣。
而主角受被渣攻们以各种花式虐身虐心一大波，彻底殒命后，渣攻们才突然集体醒悟。
整本书简直不忍卒读，就连最后的追妻火葬场，都只用了一句“虽然他们坐拥天下，功成名就，娇妻美妾成群，孝子贤孙一堆，但他们却失去了主角受啊”草草结束。
乐扶光接收这段剧情梗概的时候，简直无力吐槽。
然而现在，当他看到卖身契上表明的价钱时，又来了吐槽之力。
“老套、淡疼、火葬场潦草就算了，但主角身怀天灵根，作为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奇才，居然才卖出一百两银子？”
“宿主你管钱的事儿干嘛呢？”系统说，“又不影响走剧情。”
“这可不只是钱的事儿，这是生活。”乐扶光摸下巴。
虽然说，退休世界最后的死亡剧情，可以用假死代替。
但假死过后，乐扶光还是要用这具身体的。
不能被抽灵髓，被扒皮，被刺瞎双眼，被杀妻证道忙活一大场后，自己清点财物的时候，发现它居然是个0吧！
“系统，我在任务期间攒下的家底，在任务结束后不会被清空吧？”乐扶光再次向系统确认。
“不会的。不管是您在任务中得到的钱、灵石、妖丹等物资，会持续在这个世界存在，不会被系统清空。至于您的个人修为，如果您最后还能够用这个身体的话，它们也会伴随您终身的。”系统翻看了下相关规则，确认了此事。
“那行！”乐扶光在脑海里打了个响指，他考虑清楚了。
乐扶光抬头，看着面前跟自己谈价的修真者。
这名修真者看起来三十多岁，相貌普通，但眼神中的不屑和鄙夷藏都藏不住。
也没必要藏。
乐扶光在心中微微叹气。
这名修真者，显然只是整个故事中的路人甲。
对于在路人甲面前装逼，乐扶光实在没什么兴趣——他对一切和走剧情不相干的事儿都没有兴趣；当然对走剧情也不见得有什么兴趣就是了。
但下面这个逼不得不装，毕竟钱的事儿，很重要。
乐扶光吸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态，也顺便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
少年那卑微又胆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和他身份完全不相符的成熟自信。
对面的修真者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少年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塌垫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慢悠悠道：“修真者李长生，尚未踏入仙途的时候，是天宝阁京都凡人店里的一名伙计，月钱二两银子。”
修真者李长生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儿？”
乐扶光不回答这个问题，继续往下念：“李长生在天宝阁辛辛苦苦干了五年，省吃俭用才攒了一百两。直到干满了二十年攒够四百两银子后，才去天宝阁京都的修真店，兑换了一块灵石。又用这块灵石，买了店里的《长生诀》，这才踏上仙途……”
李长生面露得意之色。
乐扶光轻轻叹了口气：“你给天宝阁辛苦干活，好不容易攒了四百两银子，反手这四百两又送给了天宝阁。啧啧，你家主人号称修真界首富，是最一掷千金，豪气大方的，结果居然白嫖你整整二十年的劳动力。”
“胡说八道，我家主人才没有白嫖我吧……”李长生下意识反驳，声音越说越小，甚至还带了点心酸，“求仙问道，本就艰险重重，好多人在这条路上性命不保，而我只需要给我家主人干活……罢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乐扶光眨眨眼，这具身体的眼睛很漂亮，眨起来的时候，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像蝴蝶跳动在人心底。
乐扶光说：“给他辛苦干活的伙计，他一个月才给二两银子。”
乐扶光又说：“当他的娈宠，一百两银子就想要买断。”
李长生冷哼：“你到底签不签？”
乐扶光叹了口气：“给的太少，狗都不干。”
乐扶光：渣男太多且太渣，得加钱。
关于为什么朱九思非要签卖身契，而不选择直接强抢，在第三章会有解释。
******
我终于又回来了。
日更，有存稿，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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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渣男太渣，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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