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殿坐落于仙界最为偏僻的西南方,其中有雪月亭终年落雪,寒冰万载不化。
此处凡视线所及皆是寒霜之色,亭台楼阁造型别致,玉树冰花晶莹剔透,厚厚的积雪上偶尔有白毛球一样的雪兔窜动嬉戏,给这冷凄的地方添了几分生气。
忽然,雪月亭角落里的冰井发出刺眼的白光,惊走了几只雪兔。
下一秒司砚南便背着危朝安落在了雪地中。
若是危朝安现在还醒着,一定会笑话司砚南,恐怕只有他才会把传送口安置在井里,每次回来都像是从井里爬出来一样。
这时,一只雪兔跳到了司砚南的脚边,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司砚南的靴子。
司砚南低头看了一眼,背着危朝安根本没法弯腰摸摸它,只好冲着那雪兔笑道:
“你懂什么,传送口放在这才隐蔽,你先自己玩啊,我现在没空。”
眼看着其他雪兔也要围上来,司砚南连忙开溜,边走边敷衍:
“你们先自己玩,自己玩……诶,诶,知道了,知道了,你也自己玩,诶,你也是……”
一路匆匆回了寝殿,司砚南立马开启结界,然后将危朝安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藏好,就一刻不停地出去搬救兵去了。
晚了,他怕就要给危朝安收尸了。
偌大的仙界仙医无数,但司砚南却有一种求医无门的挫败感,他竟然不知道能相信谁。
平日里谁见了他都是一副好人模样,可真正能交心的,他竟一个也没法确定。
想想还真有些失败。
这四百年间,他在三界中寻找危朝安的事,有不少人知道,可他刚一找到危朝安,魔族那边就有了动作,也找上了危朝安,未免太巧了些。
司砚南不确定,是谁向魔族泄露了消息,以防万一,他决定对所有人保持怀疑。
忽地,司砚南想到了一个靠谱的人,也是个仙医,能力还不错,这人的命当初还是危朝安从妖族手中救下的,而且这么多年来除了他自己以外,也就只有这个人是发自内心地希望危朝安还活着了。
这四百年间,那人时常去无妄殿打扫,就好像,希望某天危朝安会像往常一样回到无妄殿,再对那人说一句:“我救你只是随手,你不必如此,我不需要你报恩。”
越想越觉得可行,算了算时间,那人现在估计就在无妄殿打扫,司砚南二话不说隐匿身形前往。
无妄殿比起玄霜殿,看上去更为沉寂,琼楼玉宇,飞檐高阁,远看就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足够恢弘,可身处其中久了,便会觉得太过压抑,聊无趣味。
危朝安死后,这里便空了,曾有人想要占了这无妄殿,但都被司砚南打走了,是以再没人敢打这里的主意。
司砚南这会儿来的正好,只见无妄殿前一身着鹅黄广袖长裙的女子正拿着扫帚清扫门前的落叶,眉如远黛,目若含星,三千青丝仅由一根同色发带束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纪潇潇,跟我走,救个人!”
司砚南猝然现身,下意识就要上手抓人胳膊,但很快就意识到此举不妥,改为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潇潇被吓了一跳,见司砚南一身血迹,灵动的双眸瞬间瞪大,“玄霜仙尊?!您这怎么回事?!”
纪潇潇很早之前就自愿为危朝安清扫无妄殿了,所以是见过司砚南时常上门挑战危朝安的,再加上危朝安“死”后,只有司砚南愿意在三界到处寻人,纪潇潇对司砚南很有好感,见这人变成这样,不免担忧。
“没工夫解释了,先跟我走,救人要紧。”司砚南焦急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纪潇潇脑子转得很快,一听说要救人,脱口而出:“您是不是找到……”
话说到一半,纪潇潇立马闭上了嘴,话锋一转道:“走,带我去!”
司砚南心说这姑娘还不傻,知道什么话不该说出口,当即带着人回到了玄霜殿。
……
两人回到床榻前,危朝安仍处于昏迷状态,纪潇潇短暂激动了一瞬,二话不说,立马查探了危朝安的伤势。
柔和的仙力包裹着危朝安,随着时间的推移,纪潇潇的神色愈发凝重。
司砚南在一边看得心急,问道:“如何?”
“他快死了,我能救,但我需要用到仙髓液,此物会激发无妄仙尊的仙尊之威,届时必定会有人察觉到无妄仙尊就在此处,所以……麻烦您在外面守着,将逸散出去的仙尊之威全部拦下。”纪潇潇快速叮嘱道。
“好,你尽管专心救他。”
司砚南说完立马去了殿外守着。
倒不是他足够信任这个纪潇潇,而是以这个距离,若是纪潇潇真敢动了什么歪念,他能立刻要了她的命。
……
殿内,纪潇潇争分夺秒地挽救危朝安的性命,银针刺穴激起生机,再以绵柔的仙力将仙髓液引入经脉,整个过程无比精细且艰难,容不得半点差错。
纪潇潇虽是仙医,但于她而言,此法实在太过冒险,一旦失败,别说是救活危朝安,就连她自己的命都得赔进去。
但纪潇潇没有丝毫犹豫,她这条命本就是危朝安救的,就算真的还回去了又如何?
殿外,司砚南很快就感受到了独属于危朝安的仙尊之力逸散开来,十分的不稳定,随即有条不紊地将其尽数拦下。
先前在雪地里闹腾的雪兔似乎也感觉到了危机,纷纷蔫了下来,在殿外围成一圈,像是在帮司砚南警惕着外面的动静一样。
……
救治的时间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危朝安昏昏沉沉地觉得自己好像被羽毛包裹一般,柔和而温暖,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痛发作,久违的舒适感让他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渐渐地,危朝安恢复了清醒,睁眼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伏在床边探着他的脉搏。
“您醒了?”
纪潇潇惊喜抬眸,眼中是浓浓的笑意,“我去告诉玄霜仙尊!”
危朝安还有些迟缓的脑子转了转,当即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带回仙界了,否则怎么会看到纪潇潇?
“等等。”
危朝安反手拽住了纪潇潇的袖子,嗓音透着沙哑,“你就和司砚南说,我已无大碍。”
纪潇潇是仙医,危朝安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瞒不住她,许是自尊心作怪吧,危朝安不想被人当做将死之人对待,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已经是个废人。
“好,小仙明白。”
纪潇潇微微颔首,给了危朝安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匆匆退下。
……
几乎是纪潇潇刚刚推开殿门,司砚南就迎了上来:“如何?”
“您放心,无妄仙尊暂且无事。”
纪潇潇用正常音量回应了一声,说完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道:
“无妄仙尊伤势很重,尤其是仙灵,他身上其他的伤势我都能治好,只要好好用药,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仙灵上的伤,我没办法,若是寻常的仙灵受损,或许还可以用天地灵药修复,但无妄仙尊他……是自爆仙灵,伤的太重了,我治不好。
不过,我隐约能感觉到无妄仙尊体内有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在维系着他的生命,只是……我说不好这是好还是坏,仙尊似乎无法自己控制这股力量,一旦这力量失控,那就……无力回天了。
无妄仙尊他不让我将此事告诉您,想必是怕您担心,但我是医者,要以性命为先,无妄仙尊真的不能再透支灵力了。
我的话,仙尊未必听得进去,但您的话,仙尊或许会听。”
“好,我知道了。”
司砚南攥紧了拳头,看了看面色不佳的纪潇潇,给了她一瓶丹药,“多谢,快去休息吧。”
纪潇潇欠身行礼,接受了丹药,她很清楚,司砚南既然找上她,就说明危朝安的存在还不能为人所知,日后,免不了还有需要她治疗的地方,她不能垮掉。
临走前,纪潇潇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说道:
“仙尊,无妄仙尊身上的药需得一天换两次,小仙出入此处若太过频繁,难免惹人怀疑,过后会将药送过来,换药的事,就只能劳烦仙尊您了,若是还有用得到小仙的地方,仙尊可以传音唤我。”
司砚南听到要他给危朝安换药,不免一愣,但也觉得纪潇潇的话有道理,于是便答应道:
“可以,劳烦你跑一趟,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纪潇潇笑着摇摇头,恭敬退下。
司砚南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进门,可看着自己这一身狼狈,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偏殿沐浴处理了伤口,换了身干净的衣袍,然后才去见了危朝安。
只是,去的不太是时候。
“你……”
司砚南推开殿门的时候,危朝安正别扭地坐在床边擦拭身体,染血的衣衫扔在地上,全身仅穿了一条亵裤,健硕的胸膛缠绕着白布带,渗出点点猩红。
危朝安也没想到司砚南会突然进来,拿着帕子的手继续擦也不是,扔掉也不是。
纪潇潇到底是个姑娘,先前只是用净尘术帮他去了身上的血污灰尘,他本想沐浴,但又刚上了药,只好擦拭。
现在拽过被子挡着点?那场面是不是更奇怪了?
纠结之下,危朝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仙尊要一直这么看着吗?要不过来帮个忙?背后我擦不到。”
“……”
司砚南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回避一下,但身体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伸手拿过了危朝安手里的帕子。
危朝安:“?”
不是,我就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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