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曜，你没事吧？”何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喊着陈姐打电话救护车。
何曜青摆摆手，接过陈姐让人递过来的水漱口，然后又擦干。这才抬眼缓缓地看着何强，冷漠寡淡的声音轻轻响起，他说：“你可真让我恶心啊。”
何强张牙舞爪，连踢了好几脚边上的石狮子，随即竟然冷静下来。
他突然疯了一般大笑，说：“那又怎么样？你还是老子的种，还是得给我养老送终。识相点，你赶紧给我钱，不然别怪我去你单位闹、去法院告。”
何强耀武扬威，嚣张至极。
何曜青胃里烧得厉害，那股恶心感又要袭来。
正此时，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温暖的东西。
何曜青抬头，正巧看到叶荀带着郑言匆匆赶来。
是一杯南瓜粥，温度正好，但何曜青却觉得烫得胃都开始痉挛。
何曜青尝试着喝了几口南瓜粥，胃部传来的不适感并没有缓解。
他这是自主神经功能紊乱造成的胃部毛病，很难治好。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叶慎第一次找他的那周。
胃持续疼了一周，忍无可忍挂了急诊，医生却查不出来原因。
后来，每当他情绪不稳，心曲焦虑烦闷的时候，胃都会疯狂报复他。
正如此刻，他看着何强，心急如焚，烈火攻心，又无助难堪。
叶荀不动声色捏了一下他的手掌，而后让陈姐带何芯何进屋去休息。
何芯拉着何曜青，不用说什么，何曜青就知道，她又在责怪自己。
何芯总是这样，好像对人有无尽的愧疚似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归在自己身上。年纪轻轻一身病，恐怕多是心病引起的。
何曜青强忍着不适，轻轻拍了拍何芯，企图给她点安慰。
谁曾想，她哭得更厉害了。
叶荀看到这一幕，也不叫她进屋去了，让人搬了几个凳子出来。
何曜青扶着何芯坐下，而后冷冷地问何强，“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们？”
何强扫了何芯一眼，嚣张地说道：“我要五百万，外加上跟你住一起。”
这简直荒谬！
何曜青抿着嘴唇，气得嘴唇发白。
“怎么，你不愿意？”何强紧接着说道，“只要你好好孝敬我，这钱我以后会留点给你的。”
“你没养过他一天，凭什么这样对他？”何芯挣扎着站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又脆弱。但是为了何曜青，她还是强撑着跟何强理论。
“什么没养过？要不是你这白眼狼将他拐走，我们会像现在这样？”何强说着又对着何芯的方向吐了口口水，毫无素质可言。
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他又吼道：“我劝你快给钱，不然我连你一起告，你拐卖我儿子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何强依旧在耀武扬威，无赖又无耻。
何芯说不过她，想和他讨价还价，说：“钱我可以想办法给你，但是你放过曜曜可以吗？”
“什么放不放过？你这婊子又在挑拨离间！”何强跳起来又要打他，被陈姐叫来的人拉住。
“他是我儿子，跟我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吗？”何强仍在吵闹，每说一句话都让何曜青胃部的疼痛更深一些。
“我看未必吧”叶荀找着机会，插了句话。
不等何强再说什么，他又将一叠资料丢在何强面前，然后慢吞吞地说道：“我早就很好奇，你这样的基因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好的孩子。”
何强看着白纸上的亲子鉴定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面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排除何强是何曜青的生物学父亲”。
他先是难以置信，又吼又叫，说这是假的。
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又开始疯狂辱骂何曜青那早就不知去了那里的母亲。
“这个贱货，我就说她当初这么快跟我结婚......原来是早就有了你这个贱种.......”何强边骂边回忆往昔，而后突然跳起来，拎起边上的凳子就往何曜青身上砸。
何芯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何曜青。
何曜青一时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那凳子已经在叶荀背后落下，最终砸落在铺满鹅卵石的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到，叶荀忍着剧痛，坚决要何强先拘留。
何芯哭着给他去拿干净的衣物，也跟着一起到了医院。
刚出医院，又回到医院。
叶荀这回只能趴着，看着哭得止不住的何芯，他甚至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
他说：“姐姐，我这也算是救了你的命了，我有个请求不知当请不当请？”
何芯突然被她一叫，马上正经危坐起来，一脸严肃地说：“什么都行。你说，哪怕是要我死都行。”
她这话说得重了，甚至有点无厘头，但叶荀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
“那倒也不必”，叶荀看着她，斟酌着语气，狠了狠心，又说，“你离婚吧。”
“啊？”何芯听她说完，眼泪更多了。
她知道继母难当，也尽力去对叶荀好，虽然不指望叶荀能觉得自己好，但也没想到叶荀这样讨厌自己，盼着自己离婚。
一时之间，她不知如何是好。
“姐，你别听他胡说，他开玩笑的。”何曜青替何芯擦掉眼泪，眼神示意叶荀不要再说了。
叶荀撇撇嘴，把头埋在枕头里，很是委屈。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何芯纠结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叶荀头埋着，声音闷闷地，说：“不，你很好。”
何芯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硬生生憋回去，没想到叶荀是这样的回答。
“就是你太好了，我答应过别人不伤害你，所以......”叶荀想了想，声音更低了一些，又说道：“所以我想你离婚，去找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何芯眼神有些迷茫，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是啊，”叶荀缓慢又有耐心地引导她，说：“去找爱你的，你爱的人。”
这话倒是把何芯说愣住了。
她自从带何曜青走后，就与爱情这两个字无关了。
一开始，满心满眼都是生计，每天都很忙很累。
记忆中，店里的有个厨师学徒好像对她有点好感，总是悄悄给她留好的菜。也会恰巧加班到她下班的时间点，骑着电动车说要送她。
她坐过一次他的电动车，后座垫了棉花，很软和。
很多年了，她已经记不清那个人的脸了。
只依稀记得，叶慎来店里吃饭过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人。
她结婚那年，店里很多熟知的人都送来了祝福。
人声鼎沸中，她好像听到谁说他也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一岁了。
何芯有些感慨，那是她唯一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所谓的爱情。
再之后，她嫁给叶慎之后，除了家里的管家司机，她连见到异性的机会都很少。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想起白杉。
那是个有趣的男孩。
何芯猛地一惊，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难堪羞耻。
她脸一震白一阵红，叶荀久久听不到回答，也不急，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他说自己要和叶慎分家了。
“啊？”
何芯吓得站了起来。
别说何芯，就连何曜青都惊了一下。
他们这种家庭，分家无疑就是断绝关系。
何芯以为是自己的原因，赶紧解释道：“别这样，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会.....”
“不是”叶荀打断她这莫名其妙的愧疚感，高声说道：“跟你没关系，是我要成家了。”
“什么......成家？”何芯不能理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叶荀要成家跟他要分家有什么联系？
再说，他连个女朋友都没听说过，怎么就要突然成家了？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叶荀跪坐起来，也不管背上的伤口撕裂疼不疼，看着何芯，余光却是定格在何曜青脸上，他缓缓说道，“我要结婚了，姐姐。”
他这称呼唤来唤去的，何芯此刻才意识到不对劲。但也没顾着追问，紧着先的问他：“所以是你父亲不同意？”
叶荀点点头。
“那.......”何芯斟酌了半天，才又问道，“那就不能再商量吗？你女朋友是谁？你带给他看过吗？”
她忙着关心叶荀成不成家的问题，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跟自己离不离婚有什么关系。
叶荀看她这副急切的样子，终究是没忍心逼得太急，轻轻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说自己想吃苹果。
何芯抢着去买，一下子就没了影。
病房的门关上，何曜青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有失偏颇，对不起叶荀，也对不起自己。
“对不起，”叶荀声音闷闷的，但仍是坚定地说道，“我只能尽量不伤害她，但是你也知道，我要做的我所必须做的事情，免不了会对她造成影响的。”
何曜青听着他的道歉，觉得如鲠在喉。
他凭什么道歉呢？
因为喜欢他吗？
因为喜欢而道歉，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了。
他叹息一声，第一次主动且不受控制地缓缓伸手抱住了叶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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