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说:“四哥,好端端的,怎么就着了火了?”赵四说:“你听,原委出来上厕所来了,说顺便儿看一下,今个的雪这么大,不要把羊的圈压塌了,盖的时候人就知道呀,棒棒棍棍担下的,结果一看还能行。谁知从厕所里刚出来,看见吴二从我的门上忙忙过掉了,雪窝里,黑天半晚上的,你说他干啥去了?跟后子我的草垛就着了火了。”水子手里提的水桶,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愤愤不平地说:“人世上还有这么坏的人!”何三儿又问:“这可不是小事!我就害怕你把人认错?”赵四一听,立定就急掉了,直声嚷:“认不错呀!一天要见下多少次?怎么能认错!这就说,哪怕他化成鬼影影子,我都能认出来!更何况我还顺住他踩下的脚印跟到他的门上了!不信你们看!”边说,就又拿电灯的光往巷子里一照。众人看时,一个一个都懵掉了:哪一个是吴二的脚踪?乱七八糟的,满巷子都是救火的时候踩踏下的印迹!就连这些印印子,都快被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盖掉了。一时之间,赵四也没话说了,气焰也下来了,眼睛里的那个眼泪啊,收拾就淌出来了,因仰天长叹:“哎呀!难道说烧掉就白烧掉了吗?不行,决绝不行!”实际吴二就在门背后,偷偷地听了半天,谁一个说的啥,当时都听得一清二楚。后来听见赵四说决绝不行的话,吴二把嘴捂住笑下了,“不行?你告去!到时候告不准,反过来再问你一个栽赃陷害!”想时,就又听何三儿说:“走吧四哥!这会子,你再说啥也是闲的了!你没有听下嘛:捉贼见脏,抓奸抓双,——这是千百年以来的至理名言呀!合该你没有把人抓到现场;假如要是当场抓住,哪怕你把他的腿垫折,他都没说的,只能是白白儿挨上!当时人跑掉了,现在是证据没证据呀,就凭的一张嘴,说到哪里人相信你?”众人听了有道理。赵四也是一筹莫展。水子免不了给他宽心,“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像你说的这种情况,只要坏人不承认,谁遇上也是个没办法。叫我说:只要人好着,就是天大的喜事!全准上折了几个财!话又说回来,无非就是些麦草,把这么个东西,人家的场上多的是,真真没喂的,先问亲戚借上些。再要么就这么做:队长跟前把情况反应一下,看生产队里是个啥意见?”听到这里,吴二又笑下了,不由自语:“啥意见?无非也是个没意见!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就算是证据确凿,队长吃的又不是你们的饭,谁愿意跟上你得罪人!更何况,我还给他的小娃子带过锁锁子!人与人之间,虽说多少年不怎么来往了,那么一点情感还是有的!”众人随上赵四就过来了,原来队长家离这里不远,无非就过了一条大路。此时已经睡下了。听见噼噼啪啪的敲门声,嘴里嘟囔地:“也不知是什么人,没迟没早的!”本来想装个听不见,聒噪地还装不住,因披了一件子衣裳就开门来了,大声问:“雪这么大,就不能等到明个吗?”说谁谁谁家的草垛着掉了!一听来的人多,忙忙把门拉开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又干的这个事?肯定是人家的娃娃点着了!”赵四说不是的,是大人,是吴二。队长一听愣住了,“吴二?有证据没有?”说我亲眼儿看见的。证人是谁?说当时就我们两个人,雪这么大,外头再没有人。说:“哎呀,杀人放火的事,就我的权利,实话还处理不掉!”众人问怎么办?说:“明个我往大队里反映!”问现在不行吗?说你们真真疯掉了!黑天半晚上的,大队书记也是人,也得吃饭,也得睡觉。我的意思到白日里,找一个也好找,说一个也好说。原来,大队书记名叫吴发,完小肆业,原先是当下生产队长的,土地下放以后,先混了个文书,当了好多个年头,如今又钻干成书记了。这个人年约四旬,就是一把子精明。当时听了胡队长反映的情况,又详细询问了双方当事人的名姓,心想:“说了半天,才是园子里的吴二鬼!”因又作无事状,笑下了,“我还以为烧死人了!把一个麦草,烧掉就烧掉了,也值得当做一件事情说?快去说给赵四,再不要胡闹了,传出去与谁都不好。就说我说的:真真没喂的草,去我们的大场上,有两个大麦垛是我的,想要多少,拉上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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