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刚正过来,院子门上冷冰冰一把铁锁子。抬头观察时,冷不丁一个雪花子,打到眼窝里了,顿感涕泪交流,不由自己。赶紧低头拿手揉。这一次遮挡住再看。一时之间,思绪如决堤之水,滚滚而来。
这个街门楼子,还是八几年,老爹的手上修下的。当时找上最好的泥水匠,砌下二四的砖垛子,就镶在夯土筑成的院子墙里。顶上起脊挂瓦,两坡出水,红砖红瓦,好不壮观。木头框子,铁门扇。宽窄能进出架子车。为方便人出入,父亲计划:在左面的门扇上,专门留一个小门。不知是偷工减料,还是智商不够,铁匠留下的小门子太矮了,进来出去光碰人的头。但买了门的钱儿一分都没有少掏。左邻右舍出主意,抬下来教他重焊。父亲一生谨慎和平,执意不肯,“已经也成已经了,现在拉回去,明显就是跟人讨气的。”劝:“让人一步自己喝?”答:“算了,亏是人吃的,只要能吃下去,也就过掉了。”父亲不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锁住。所以小门形同虚设,直到父亲离世,再也没有打开过。
为了安这个门,一向节俭的父亲一反常态,专门请上最好的风水,先院子的一转儿观察罢,才进了门的,给父亲出主意:“财门向东不好。调过来向西,出门不光财路宽;就是进出也方便。”父亲恍然大悟,万分感激,“实话好呀,再不从墙后头弯上走了。”根据院子里房屋的布局,神仙步过以后,才又下的盘子钉的桩,说:“财门就放到卧虎门的位置,只要占了这条红线,管保出入平安,不但以后娃们的学业有成;就是地里的庄稼也会有好收成;小到猪、羊、鸡儿,也不折损,怎么养怎么成。”这与父亲的想法不谋而合,——安门的目的,不仅仅是讲了个迷信,图了个吉利;最主要还是去心病,希望家里平平妥妥,儿女能好学上进。所以听完很高兴,随手又把安门的日子及时辰也看下了。神仙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谁知一张嘴,就号到父亲的命脉上了。再没有犹豫,甘心情愿,抬了五十块钱的利市。母亲私下心疼钱,毕竟是血淋淋的五十,要是出去打工,一个人没有七八天,怕是苦不上。转过又一想,屋里平托了,娃们有出息,就比啥都好。所以心口子才平了,再也不言语了。
也才上到高中。只要回家吃饭,总感觉泥水匠吊线的时间,要比放砖的时间多。就这样,不紧不慢干活,一下一下放砖,足足过了一星期,基本伺候的人都快没耐心了,才把门楼子砌好。左邻右舍不约而同来了,看完免不了啧啧称赞,有说泥水匠技艺高超的,有说门楼子样儿好看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说不实用的,更没有谁想到门楼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跟上时代落了伍的。见了的人都眼热得很,暗暗较劲:“过几年手头上一松活,我们的街门也照这个样儿砌。”谁承想,人们都生活在自己的认知里,并且为自己的认知不停地买单。但时代的脚步始终没有等一等的意思。没有过上几年,农用三轮车上市了。紧接着,摩托、四轮子又慢慢进入家庭。父亲千辛万苦,精心设计的街门,在经历完短暂的辉煌后,荣光不再——因进不来车,准看不准用而嫌小了。后来的人家与时俱进,又设计成可以进车的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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