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回头,觑见一个老回子,端了一杯子茶,从客栈里出来了,当大门站下,左右一望,才又抿了一小口,径直过去,坐到小百货门口的椅子上了,面无表情,腰板挺直,时节大了,才和老板娘丢上一句玩笑话。看来了,是坐等卖主上门的。
听张发扬又笑下了:“说了半天郑三,我倒记起来了一件正经事,昨个谁给我说下的话,这会子记不起来了,你的老爹喊上的郑三,挖自来水的槽槽子去了。听人们嚷:镇子周边的人家,全部压自来水!”话音未落,也不知郑万石从哪里出来了,郑仁吓了一跳,刚才的笑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老汉子人高马大,穿着一件灰白的中山装,面色红润,头发花白,径直过来,倒背起双手,面对着郑仁,眼瞅着张发扬,压低嗓子,拉长声音呼唤:“仁娃!仁娃!”可见他深陷的眼窝里,溢下许多的泪珠子,想来:迎风流泪大约就是这个意思。“水管处教人家拉自来水哩,得挖沟沟子。院子里的,郑三昨个挖掉了。巷子里还有两米多些,修了路石头瓦块垫下的,实在太硬了,我老了挖不动,你给我挖走!”郑仁嘀咕了几句:“你喊的那个仁娃,早就死掉了,我不是你的仁娃。你的郑四好,你喊郑四去!再说,你还能住多少年?这个院子,你们想方设法留给郑四了,现在就是耿四的财产,你把他喊回来,教他自己挖,没办法来,就把人雇上教干。费上那么大的劲,我没理由再给郑四受这个苦!”郑万石一听这个话,知道他不干去,分明看见围过来的人多了,干脆一下把嗓门子抬高,面向郑大,眼睛瞅着一转儿的人,挖苦他,“你连亲爹都不认了!”张发扬一看情形不对,悄悄把郑大推了一把,意思叫他赶紧走。一面又陪着笑脸劝郑万石,“郑爸爸,我的意思:你先消一下气,有话坐下慢慢说!”其实他的心里最清楚,郑万石是有名儿的郑老虎,这个人年轻的时候,身体也壮,力量也好,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说话做事,根本就不留余地,是个唯利是图、六亲不认之人。说起来了,基本上一个队里的人,根本不敢惹他。只要是打过私交的,十个有九个就吃过他的亏,所以都讨厌他。俗话说:廊檐水淌得原窝窝。现在儿子这样对待他,又能怪谁?老汉子眼瞅着众人的脸,一个劲骂娃子:“给老子挖个沟沟子你都不挖,你是不是我的侁变下的?我还是不是你的爹?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我把你个驴日下的!”一时之间,干话台上的人都围下了,郑大知道,再不走非吃哑巴亏不可。幸亏看热闹的人多挡住了。因此,乘老爹一个不注意,早也一溜烟顺路走掉了。
这里,张发扬抓住郑万石的手,一个劲地劝:“郑爸爸,消一下气,你给我说,还剩下多少没有挖?我给你喊你的老二去,叫他来了给你挖!”郑万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诉苦:“你们给评一下理:前年春上,我盖了老房,出的那天,亲戚们都来了。把郑大喊了四五趟,说啥都不来。连木头带手工花下的钱,本该四个娃子均摊,唯独郑大的一份子没着落,反正是人也不来、钱也不出!你们说这个驴日的,是个人不是的?”原来老回子姓马,听了一笑,劝他:“老伙计,你说的我们都听来了。老子盖老房,儿子不出钱,这个就没道理,说到哪里也说不过去,何况还蹲到避事堂里不来。这不明摆着是不孝子吗?世上还有不管娘老子的人!难道他不老吗?假如他老了儿子再这样对他,怎么办?”话说到这里,就又停住了,微微一笑,捋了一下胡子,看老家伙的颜面已经松动,这才狡黠一笑,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至于这个娃子是不是驴日的,你就比谁都清楚!”细心一思想,郑万石才反应过来,后悔自己把话说岔,教人抓下把柄了,由不得头低下一笑。顿时,边里的人也跟上笑下了。至此,围观的人原散开了。郑万石站起来走了,到家里坐下,把找见大娃子,还有说下的话,照实一说,老婆子默默无言,唏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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