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图景深处,蜷缩的黑龙从沉睡中惊醒,阖紧的龙眸忽然睁开了一道缝隙。
它渴望地望向了某个方向,很快又无力地闭上眼眸。
只是这样还不够,它还需要更多。
检查室内,冰凉寂静的空气倏然泛起波动,哨兵逐渐苏醒的精神力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将满室的静谧瞬间搅乱。
惨白的灯光映照着一室狼藉,布满褶皱的床单,四处洒落的干涸血液以及那道躺在床上即将醒来的身影,这里的混乱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
希灼浑身冰凉,缓缓睁开了眼。
身上柔软的衣料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原本那只束缚捆绑她身体的精神体也不见踪影,她忍受着头部剧烈的疼痛,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抬眼便看到了倚靠在床尾的艾伦。
银发青年此刻的形象也有些说不出的狼狈,干净的医师制服上沾染着断发和血,他单手撑着身体,脸色有些苍白。另一只脱掉了医用手套的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一块吸饱了血的纱布正躺在他的脚边。
他正准备换一块干净的纱布止血,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赫然是一道鲜血淋漓的咬伤。
希灼的脑海深处传来阵阵刺痛,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发现喉咙干涸得厉害,嗓音粗哑无力,几乎都快不认不出这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艾伦看向她的眼神却有些莫名。
看到眼前的情形,希灼不禁浮现出一个艰难的猜想。
即使她十分不愿意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与自己联系到一起,但又不得不对自己产生怀疑。
因为这间封闭的检查室内一直只有她与艾伦两个人,而在医师进行检查期间,也不可能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她犹豫地移开目光,偏过头看向别处。
耳畔忽然传来青年的一声嗤笑,艾伦径直将指腹抹过脖颈处的咬伤,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瞥了眼手上尚还温热的血。
他倏然欺身贴近她,用染血的指腹摩挲按压着她的唇瓣,血液被均匀涂抹在唇上,浓重的腥甜气息顺着唇缝刺激舌尖,直到希灼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缝。
他雾蓝的瞳孔微缩,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沾染鲜血的舌尖上。
“看来味道不错。”艾伦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希灼蹙紧眉头,用手背用力擦拭嘴唇,正要开口,便被青年冷淡的声音打断。
“检查结束了。”他扔下手套。
检查室的门被他重新打开,进来清洁卫生的普通人被眼前血腥的场景吓得脸色煞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满室狼藉。
希灼失去了追问艾伦的机会,但好在最后的结果都会被他如实地记录在检查报告里,她只需要耐心等待。
她随手扯过一件还算干净的医生外套披上,遮掩住脏污和血迹,整理好头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检查室。
乘坐无人驾驶飞行器回到家里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沉入昏暗,蓝星的昼夜长短近百年来一直在不断发生变化,白昼缩短,黑夜则愈发漫长。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因为大多数感染体喜欢在夜晚出去觅食活动,而在黑暗的伪装下,感染体的能力也会得到最大程度的加强。
金毛小狗正趴在门边熟睡,毛绒绒的小脑袋搁在两只爪爪上,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她弯腰将它抱上了床,为它盖好被子,再去浴室准备洗掉一身的脏污。
脱掉衣服,她站在镜前,陷入沉默。
光洁的镜面里映照着她不着寸缕的身体,白透的肌肤上布满了交错的红痕,后腰靠近脊骨的位置有许多奇怪的密集红印,从大腿到腰际,蜿蜒着一道道扭曲的痕迹,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绑蹂躏过。
然而希灼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用指腹抚过那些扭曲又暧昧的痕迹时,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她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艾伦的精神体留下的痕迹。
虽然之前他也为她做过别的检查,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激烈。
她微微发怔,随后调高了水温,将身体逐渐沉入了浴缸里。
浴室内热气氤氲,滚烫的热流在浴缸中汩汩冒着气泡,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浮上水面的气泡越来越小,那具沉在浴缸底部的身体才倏地从水中坐了起来。
水珠从淋漓的黑发滑落,砸入漫过胸前的热流,她微垂着头喘息,身体半靠在浴缸里,指腹缓慢地抚上每一寸肌肤。
被滚水浸泡过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全身的毛孔舒张,那些暧昧的红痕总算因此消下去了不少。
哨兵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的强悍,在高温的水流冲洗下也能安然无恙,根本不用担心这种温度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希灼揉按着后腰处那些古怪的深红色印记,深吸一口气,闭眸屏息,将全身再次浸泡在了滚烫的水流中。
她与艾伦认识四年有余,对于这位联邦派给她的主治医师却并没有多少了解,除了每年必要的体检与受伤后的治疗外,他们几乎没有交集。
联邦政府的官网上有关于他的资料,艾伦是联邦最顶尖的医师之一,年仅25岁便已经拿到了多项医学奖项,据说他最擅长精神图景相关领域的理论性研究。
这是他第一次侵入她的精神图景,也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留下精神体的痕迹。
即使身为S级向导,他也从不展示或提及自己的精神体,疏离冷淡,仿佛在尽力隐瞒着什么。
然而越是刻意遮掩,便越引人遐思,激起对未知的探索欲。
希灼忍不住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神体才会留下这种痕迹。
胸腔中的氧气含量已经所剩无几,憋闷的窒息感愈发强烈,但她仍没有选择浮出水面汲取氧气,反而在水中缓缓睁开了眼。
涌动的热水扭曲了视线,躺卧在浴缸底部往外望去,折射的莹莹灯光穿透流动的水面,抚摸在她的身体之上,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扭曲又模糊的,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窒息感已经强烈到难以忽视,希灼感到身体逐渐无法动弹,窒息所带来的痛苦短暂地麻痹了那些刀割般的反噬疼痛,眩晕感也能抑制哨兵过度活跃的大脑,让她难以集中精力去回想那个人临死时的可怕画面。
耳边仿佛再次响起凯瑟琳元首的告诫——你不可能从感染体口中救下每一个人。
希灼当时没有反驳,因为凯瑟琳说的是事实。
这两个月里她疯狂救了许多人,但仍改变不了已死之人的结局。
求生的本能驱使她张开口,渴望大口呼吸,滚烫的水流却顺势灌入了喉咙,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挤压着她的胸腔,它们为自己即将压倒了一个生命而欢欣涌动。
希灼意识模糊间阖上了眼。
直到——
一声响亮的犬吠骤然刺破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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