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
才八月,位于北境的肃州就有些冷了,不过总兵府却披红挂彩,人声鼎沸,热闹得像是要冒火一样。
新人三拜礼成之后,戚盛安便没了耐心。这婚事本来就是做个戏,这女婿也只是个幌子,戚盛安让兰姨看着场面,自己离开了。
戚盛安一走,猴子立即当大王,戚明月挺直腰杆,伸手掀了自己红盖头,振臂一呼:“好酒端上来,大伙儿今日喝个痛快!”
大伙儿一愣。
戚明月自然不是寻常姑娘,她既然是招婿,那陪客喝酒这活儿也该是她干。
只是……
新郎怎么办?
要不把新郎送入洞房吧?
兰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拉住戚明月:“明月,你别急着喝酒,先把姑爷送回屋。”
戚明月愣了一下,方才她都把齐若飞给忘了。她正要开口,齐若飞却道:“我自己回去就好。”
戚明月也没墨迹,她点头:“行,那你先回去吧。”
随后,戚明月便和一帮兄弟喝起酒来。
……
南州,知府府邸。
天已经黑了,谢岑推开门,看到桌上的饭菜丝毫没动,他心中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可以确定殿下没有疯,殿下是在装疯。
悲的是,殿下为了那个女人,竟功亏一篑,连装疯都顾不得了。
这一整日,殿下不吃不喝,只坐在床边发呆。
谢岑走到内室,果然看到殿下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态,坐在床边,他披头散发,穿着一袭雪白素袍,垂目看着手上的一个泥人,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谢岑走到朱行景面前跪下,一脸悲痛:“殿下,戚姑娘已经成亲了,还请您保重自己。万不可在这关键时候功亏一篑啊。”
朱行景不为所动。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两寸长的泥人,这个泥人与院中那些奇形怪状的泥人不同。
这个泥人是一个身材瘦长女子,她手拿一杆银枪,十分威风。
朱行景抿了抿唇,身体微微颤抖。他要竭尽全力,才能忍住心中痛与恨。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
此时,正是她洞房花烛之时。
早上宋河偷偷告诉他,他打探到消息,与戚明月成亲之人,正是那个若飞公子。
齐若飞?他凭什么?
他也配?
朱行景满眼晦暗,终有一日,他要将这个肮脏之人碎尸万段!
“殿下,还请您三思,若这个时候被人发现您是装的……”谢岑再次劝诫,不料朱行景忽然猛地向前喷一口黑血,而后他整个人软了下去,跌倒趴在了地上。
谢岑目眦具裂,他惊恐大叫:“公子,公子!”
很快,宋河、赵忠和、黄大夫等人都来了。
“朱公子脉搏紊乱,情况好像不太好。”
赵忠和欲哭无泪,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个废太子如此多灾多难,他很担心自己官职不保:“那这到底怎么回事?朱公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病了,怎么还吐血呢?”
那边宋河道:“朱公子今日呆坐一日,饭也没吃,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谢岑脸色发白,生怕别人猜出殿下装疯之事,赶紧说:“是不是着凉了?这几日降温了。”
黄大夫拿不定主意。这位公子身份特殊,他若是诊断错了,或是说错了,后果难料。
他便暗暗琢磨出编一套地滴水不漏说辞含糊过去,就在这时,床上的朱行景缓缓睁开眼。
他脸色惨白如鬼,嘴边还有血迹,见到众人,他似乎很是惊讶:“你们……你们怎么在这……我,我怎么了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又吐了一口血,而后再次晕过去。
谢岑再也忍不住,眼泪婆娑:“公子,你撑住啊,你不能死啊!”
赵忠和一听差点崩溃:“朱公子到底怎么了?黄大夫,你快点给看看,朱公子一定不能死!”
黄大夫摸了一把汗,他瞧见废太子吐出的血是墨红色,又观他面色惨淡,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好的念头:“看上去,朱公子好像清醒了些。但他的毒好像复发了。”
“什么?他先前那毒不是解了吗?怎么又复发了?还能活吗?”赵忠和慌乱不已。
“……小民无能,小民只能尽力去试。”黄大夫颤颤巍巍道。
“快治、快治!朱公子一定不能死!”赵忠和大吼。
宋河一脸凝肃:“朱公子旧毒复发,危在旦夕,我要赶紧将这件事上奏皇上。”
这一夜,无数人彻夜难眠。
……
戚明月一夜好眠。
天光大亮,照在戚明月脸上,她不耐烦卷着被褥转了个身,将头埋在被褥中,企图隔离那些烦人的光亮。
就在这时,有一人在床边做下,为她挡住了那些亮光。
可那人靠近,戚明月立即警觉,她霎时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体,却发现眼前之人是齐若飞。
戚明月惊讶;“若飞,你怎么在这里?”
齐若飞一怔,但他很快笑了起来:“将军你忘了,我们昨晚成亲了,我自然在这。”
戚明月这才回过神,她记起了一切。
她昨天和齐若飞成亲了,她喝了半夜的酒,被曹烈、常桓几人扶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而后,她倒头呼呼大睡,期间似乎有人给她喂了水。
那人自然是齐若飞了。
宿醉醒来,戚明月头有些痛,齐若飞立即去旁边桌上端来醒酒汤:“将军,醒酒汤。”
戚明月嗯了声,接过齐若飞手中碗,仰头将醒酒汤一饮而尽。戚明月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地上铺了被褥。
“你昨晚睡地上?”
齐若飞点头:“嗯。将军和我成亲乃无奈之举,这般我们两人都轻松。”
戚明月安心不已,她觉得若飞真是太好了,又懂事又贴心。事事都会为她考虑周全。果然当初选他成亲是对的。
“这几日京都来的贺使还在,为了不让他们生疑,我们还得住一起。等那些人走了,我们就可以分开住。”
齐若飞睫毛微垂,他轻声问:“分开住?那以后我还去住客院吗?”客院在总兵府的东面角落,距离戚明月居住院子很远。
戚明月挠挠头:“你现在是我的夫君,住客院肯定不合适。我这院子大,厢房那么多,你随便挑一间住。”
齐若飞抬起头来,眼底露出一点笑:“好。将军还要睡吗?”
“不睡了,你也收拾收拾,一会儿随我去见爹和兰姨。”
“好。”齐若飞立即将地上的被褥收拾好,而后去开门叫来侍女侍奉。
两人洗漱后,便去后院。
戚盛安、兰姨已经在等着他们了。戚家人少,戚盛安只有戚明月一个孩子,兰姨无所出,一家人不见外,新人奉茶后便一起去偏厅用早饭。
戚盛安先前对齐若飞并不了解,只晓得他是个落魄书生,又被人害了流落青楼,他起先还有些看不上齐若飞,但今日见他言行有度,不卑不亢,略感满意。
虽然戚明月只是应付成亲,这婚姻未必长久,但他也不希望自己这“临时”女婿太差。
戚盛安寡言少语,戚明月像饿死鬼 一样闷头吃,兰姨没办法,只得有一句没一句跟齐若飞说话:“听明月说,你先前已经是秀才,本是打算继读书科考的?”
齐若飞点头:“嗯,我有心参加明年的秋闱。”
戚盛安听了,满意点头。兰姨也高兴:“好,有抱负是好事。你安心读书,需要什么尽管同兰姨说。”
兰姨说罢,看了一眼戚明月,只见她正啃着一个羊肉饼,仿佛齐若飞的事情和他无关。
兰姨无奈,踢了戚明月一脚。
戚明月皱眉,嘴里嚼着饼,抬眼望着兰姨,满目疑惑:“怎么了嘛,干嘛踢我?”
“若飞说要参加秋闱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知道呀,他早就跟我说了。先前我就跟他说,跟我成亲,他可以安安心心读书,所以他才跟我成亲的呀。”
戚明月一句话,让其他三人都沉默了。好家伙,原来是这样。
果然这场婚事就是个一场交易啊。
齐若飞有些无奈,他冲戚明月道:“我今日打算去一趟书铺,将军可有空与我同去?”
戚明月马想拒绝,不料对面戚盛安却看向她:“你要去。”
戚明月立即明白过来,皇上派来送贺礼的皇使还在肃州,她和齐若飞新婚,自然应该做个样子给众人看。
戚明月立即点头:“行,我陪你一道去书铺。”
用过早饭,戚明月和齐若飞正要告辞,戚盛安又叫住戚明月:“马上要入冬了,今年西北边军回京述职一事便由你去。”
戚明月神色诧异:“我,去京都?”说实在的,戚明月并不想去京都。五年前她去京都颜面扫尽,至今她都心有余悸。
而且京都那些人的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烦人得很,她很讨厌与他们打交道。
戚盛安点头:“这次你成亲,皇上特意派人送来贺礼,你本当去京都面圣谢恩。”
“……我能不能不去?”戚明月垮了脸。
“不行。”戚盛安一锤落音:“你准备准备,十月初出发。”
戚明月、齐若飞从后院出来,戚明月耷拉着脸,心情不太好。
“将军,这次去京都,我可同行?我从未去过京都,且听说京都那边读书人云集,我也想去长长见识。”
戚明月也一口回绝:“不行。”
“为何?”
“就是不行。”戚明月不肯解释。实际上,她嫌弃齐若飞是文弱书生,带着麻烦。
转眼到了九月底。
赵知府这半年来提心吊胆,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废太子先中毒后发疯,后又毒发。二次毒发后,废太子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他时而疯傻,时而清醒,几个月下来,瘦得皮包骨,眼看着要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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