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陆学士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打点好了一切,接星澜入宫。

皇宫不比其他地方,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贵人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入宫前夜,萧烨握着星澜的手,神情严肃道:“贵妃陈氏原是教坊司的舞姬,五年前中秋夜宴入宫献艺,她赤足踏月,一舞艳惊四座,官家当场赐下凤钗,将她留在了宫中。这后宫如虎窟狼窝,一个出身低微,无任何家族势力依仗的舞姬要存活下来已是不易,她却能宠冠六宫,短短几年便从最末等的御侍升为了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可见不是什么简单之人,你明日千万要小心。”

星澜点头,“你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次日,星澜穿过重重宫门,汉白玉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踏入柔仪殿,鎏金兽炉中青烟袅袅,馥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十二扇描金屏风后,茜色鲛绡纱幔轻轻晃动,勾勒出一道曼妙的身影。

星澜刚抬起头,便对上了陈贵妃的眼睛,她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尾处用胭脂晕染出一抹绯红,眼波流转间,透着无尽的魅惑。

虽然她戴着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只这双眸子,便足以勾魂.摄魄,怪不得能独得圣宠。星澜同为女子,都不禁有些失神。

陈贵妃见星澜进殿后也不行礼,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有些不悦地冷声开口:“你可知直视贵人,该当何罪?”

星澜如梦初醒,连忙收回视线,跪下行礼:“请贵妃娘娘恕罪,民女从未见过像您这么美丽的女子,这才一时失态,忘了礼数。”

陈贵妃并未被这恭维的话语取悦,只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巧言令色,你自己生得这般标致,倒会拿好话来哄人。”

星澜仍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低垂着头,神色谦逊:“民女蒲柳之姿,岂敢和贵妃娘娘相提并论。”

“呵。”陈贵妃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花言巧语就免了,等你瞧见我现在这张脸,怕是要吓得尖叫着逃出去。”

话毕,她伸手轻轻一扯,面纱如蝶般飘落。

星澜抬眼望去,只见陈贵妃右颊上蔓延着大片暗红斑块,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与她精致的眉眼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可她握着团扇的姿势依旧优雅,指尖的蔻丹红得似火:“如何?是不是很丑?”

星澜并未被吓到,她碰巧见过类似的病症,替陈贵妃把脉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娘娘生出面疮并非患病,而是中毒。”

“中毒?”陈贵妃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毒?”

“此毒源于一种名为滴水观音的植物。”星澜解释道,“此花盛开时形似观音,姿态优美,但其根茎枝叶却含有剧毒,一旦接触皮肤,便会红肿溃烂。”

陈贵妃皱起眉头,眼中满是不解:“我从未听过这劳什子滴水观音,更不曾接触过,又怎会中毒?”

星澜继续问道:“敢问娘娘,除了面部,身体其他部位可还有类似症状?”

“没有,只有脸上如此。”陈贵妃语气烦躁,手中的团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

“民女可否查验娘娘日常所用的胭脂水粉?”

“随便。”

星澜起身走向妆奁,将里面的胭脂水粉一一取出查验。当银针探入一瓶玉颜膏时,针尖瞬间染成墨色。她将瓷瓶举到窗前,日光穿透半透明的膏体,隐约可见紫色的絮状物,“找到了!这玉颜膏中便掺有滴水观音的汁液。滴水观音生长于南洋,中原十分罕见,寻常人接触不到,娘娘可知是谁要害您?”

陈贵妃冷笑着道:“除了皇后那个毒.妇,还能有谁!她见不得我受宠,自己人老珠黄,就想毁了我这张脸!”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精致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发间的金步摇剧烈晃动,珠玉相撞声凌乱刺耳。

“娘娘莫急。”星澜安抚道,“万物相生相克,滴水观音的根茎枝叶虽毒,但其花却可治一切恶疮肿毒。只需寻得一株滴水观音,将其花朵研磨成粉,制成解药,内服外用,娘娘的毒便可根除,容貌也能恢复如初。”

星澜话音刚落,殿外突然响起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官家驾到——”

陈贵妃立即重新戴上面纱,官家甫一进殿,她就哭着跪了下去:“官家,臣妾有罪,求官家将臣妾打入冷宫!”

官家快步上前,一把扶起她,关切道:“爱妃这是怎么了,你何罪之有?”

陈贵妃微微抬起头,眼底盈盈水光似宝石闪烁:“臣妾本是教坊司贱籍,能伴君左右已是天赐福分,怎敢奢望贵妃之位?定是臣妾德不配位,才遭此报应。”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官家心疼不已地搂着她,沉声道:“胡说!朕乃天子,爱妃有朕庇佑,便是九天神佛,也不敢动你分毫!”

陈贵妃柔若无骨地依偎在他怀中,哽咽道:“天灾易躲,**难防,有人在臣妾日日使用的玉颜膏里下了毒,如今不过毁容,他日或许性命难保……”

谋害贵妃是死罪,事关重大,官家震惊地问:“此话当真?”

陈贵妃看向星澜,“乔娘子医术高明,你来说吧。”

星澜敛衽行礼,重新取出一根银针,刺入那瓶玉颜膏中,须臾后向官家展示变黑的针尖,“回官家,此膏中确有滴水观音汁液,此花根茎剧毒,接触皮肤便会红肿溃烂。”

官家不由龙颜大怒:“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下毒谋害朕的爱妃?”

陈贵妃适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在面纱上晕开深色的水痕:“臣妾自入宫以来一向安分守己,不知是何人容不下臣妾,要下此狠手。”

官家沉默片刻,眼底翻涌着阴鸷的光,他伸手抚上陈贵妃的后背,动作却略显敷衍:“爱妃放心,朕定会彻查此事,还你公道。”而后转向星澜,眼神锐利如鹰,“此毒是否可解?”

星澜道:“可解。需用滴水观音的花朵入药,但此花产自南洋,珍贵难寻。”

“只要能治好爱妃的脸,不管多难朕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来!”官家斩钉截铁道,“还请乔娘子画出滴水观音的形状。”

星澜来到桌案前,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迅速勾勒出一朵形似观音坐莲的白花,花瓣舒展,形态清雅,画好后,立即有内侍接了过去。

“爱妃,你且好好休息,朕这便派人去寻滴水观音。”

待官家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陈贵妃骤然收住哭声。她直起脊背,指尖慢条斯理地整理发间歪斜的金钗,方才柔弱的姿态荡然无存,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星澜望着她瞬间转换的神情,心中暗惊,面上却依旧镇定:“娘娘为何不向官家直言,此事极有可能与皇后有关?”

陈贵妃嗤笑一声,“没有证据,光凭我一张嘴去指认?皇后在宫中经营了二十多年,母家又是名门望族,我拿什么去扳倒她?况且官家并非不清楚皇后对我的诸多为难,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又何苦自讨没趣。”

星澜有些不解:“以官家对娘娘的宠爱,怎会放任娘娘受委屈而坐视不理?”

“宠爱?”陈贵妃蓦地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官家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还算新鲜的玩意,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帝王之心是全天下最不可靠的东西,没有家世支撑,我得到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星澜没想到她看得这么通透,搜肠刮肚地安慰她:“母凭子贵,等娘娘诞下皇嗣,便有了依靠。”

陈贵妃道:“我以前练舞伤了根基,大夫说我很难受孕。”

“……”星澜陷入了沉默。

陈贵妃对上她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乔娘子这眼神,是在可怜我?”

不等星澜否认,陈贵妃已自顾自地轻笑出声,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自嘲,“确实挺可怜的,我八岁被卖进教坊司,学不好舞步就不给饭吃,不能讨客人欢心就要挨板子;如今进了这深宫,看似风光无限,却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

她伸手抚过案上的琉璃盏,指尖凝着的水珠在盏壁划出蜿蜒的痕迹,“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盼下辈子,能像乔娘子一样,投生在富贵人家,不再成为任人摆布的玩物。”

“贵妃娘娘以为富贵人家的女子便可以随心所欲吗?”

星澜不赞同她的话,忍不住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和母亲在乔家遭受的磋磨。

陈贵妃听完沉吟许久,一时间竟不知道她们两人谁更可怜,不无唏嘘道:“原来这世上,女子的苦难从不分出身贵贱。”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星澜道,“如此我们更应该守望相助。”

“守望相助?”陈贵妃不解其意。

星澜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娘娘避开皇后的暗害,也请娘娘助我早日获封‘诰命’,改变乔家女儿的悲惨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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