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区的桌子上还放着那本《青岩镇建筑考》的复印件,第七页关于“槐荫院”的记载还摊开着。苏晚走过去,指尖落在“老槐树”三个字上,想起小时候,父亲曾带她去过一次青岩镇,那时“槐庭”还在改造中,她在老槐树下捡了很多槐花,母亲用那些槐花给她做了槐花糕,甜得让她记了很多年。
口袋里的牛皮纸信封硌得她难受,她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装着五张草图,都是父亲的笔迹,上面有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还有几处用红笔标注的“晚晚喜欢的秋千”“妈妈想要的花窗”。
苏晚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她认得这些标注,这是父亲的习惯,每次设计时,都会把她和母亲的喜好记在草稿上。那张画着秋千的草图,是她十岁生日时,父亲答应要在“槐庭”里给她建的;那张花窗的草图,是母亲说想在窗边种满月季,让花影落在窗纸上。
手腕上的疤痕刺痛得更厉害了,像是在呼应她此刻的情绪。苏晚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滴在草图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地面对这些了,可看到父亲的笔迹,看到那些关于“家”的期待,她还是忍不住崩溃——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们一家人现在应该在“槐庭”里,吃着母亲做的槐花糕,看着她在秋千上笑吧?
“苏晚,你没事吧?”
李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晚连忙擦干眼泪,把草图叠好放进信封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刚才沙子进眼睛了。”
李姐走过来,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也没拆穿,只是递了张纸巾给她:“是不是陆设计师给的那些草图,让你想起你爸妈了?”
苏晚愣住了,抬头看向李姐。李姐是母亲的老同学,当年父母去世后,也是李姐帮她处理的后事,后来还让她来工作室学习古籍修复。
“我知道你不想提这些,”李姐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有些事,总不能一直躲着。陆设计师是个不错的人,他对‘槐庭’很上心,或许……他能帮你找到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
“我不想知道。”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修复古籍,不想再碰和‘槐庭’有关的事了。”
李姐叹了口气,没再劝她,只是说:“下午你要是不舒服,就提前下班吧,这里有我呢。”
苏晚摇了摇头,把信封放进抽屉里锁好:“不用,我没事,还有很多活没干完呢。”
她重新拿起竹刀,俯身对着那页《青岩镇建筑考》,可指尖却一直在发抖,竹刀怎么也落不到纸上。她知道,李姐说得对,她一直在躲,躲着“槐庭”,躲着父母的过去,躲着那道疤痕背后的痛苦,可现在,这些东西却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她无处可逃。
下午四点多,苏晚终于修复完那页古籍,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刚走出工作室,就看到一辆深灰色的SUV停在巷口——是陆屿的车。
陆屿从车里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走到她面前:“刚从青岩镇回来,看到有人在卖槐花糕,想着你可能喜欢,就买了点。”
纸袋子里飘出淡淡的槐花香味,和母亲当年做的一模一样。苏晚的喉咙瞬间发紧,看着那个纸袋子,像是看到了母亲的笑容,又像是看到了车祸后那冰冷的太平间。
手腕上的疤痕又开始刺痛,她下意识地按住手腕,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谢谢。”
陆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她抗拒的样子,又看了看她按住手腕的手,心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的抗拒,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青岩镇”“槐花糕”这些与“槐庭”、与她父母相关的东西;她手腕上的疤痕,或许和她父母的离世有关。
“苏晚,”陆屿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是不是……很怕提到‘槐庭’,很怕提到苏敬言先生?”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晚心里那道紧锁的门。她猛地抬头看向陆屿,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陆屿,我们不一样。你关注‘槐庭’,是因为你祖父的渊源,是因为你的工作;可我……”她顿了顿,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可我看到‘槐庭’,看到我爸的设计稿,就会想起他们死在车祸里的样子!我手腕上的疤,是我不想活了的时候划的!你凭什么跟我提这些?”
说完这些话,苏晚转身就跑,把陆屿和那袋槐花糕远远地甩在身后。她跑过湿冷的巷子,跑过昏黄的路灯,直到跑回自己的家,锁上门,才靠在门板上滑坐下来,抱着膝盖,哭得像个孩子。
巷口,陆屿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袋槐花糕,槐花的香味还在,可他的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终于知道,苏晚的抗拒背后,藏着怎样的痛苦;也终于知道,那道疤痕背后,是怎样一段绝望的过往。
他拿出手机,翻到资料首页苏晚的号码,指尖在拨号键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他知道,现在的苏晚,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静。
只是,他心里却多了一个决定——他要帮苏晚走出过去的阴影,要帮她弄清楚,当年“槐庭”的改造,还有她父母的车祸,是否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晚风从巷口吹过,带着一丝槐花的甜香,也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陆屿看着苏晚跑开的方向,握紧了手里的纸袋子,心里默默想着:苏晚,不管过去有多难,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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