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黑眼圈镶嵌在李爻脸上,连一向粗枝大叶的陈升都啧啧称奇。
他又换了个发色,现在是一头粉毛,而且还烫了一下,蓬蓬的,远远看过去像一块超大棉花糖。
棉花糖对着李爻看来看去,最后一屁股把李爻前桌何祁挤开坐在人家位置上,语重心长地跟李爻叮嘱:“就算作业写不完,咱们也不能熬这么大的夜补啊!”
说完,他还痛心且眼疾手快地捧上了李爻的脸左转右转:“看看这黑眼圈,看看,在这么完美的小麦皮上都这么明显。”
李爻淡然地把他的手拨开,想反驳,结果身体像是为了印证陈升的正确性,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
李爻:……不是。
怎么不受大脑控制的。
陈升见状真是大呼小叫:“咱们应该抓紧向班主任提建议别留这么多作业了,看给这大小子困的!”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啊!
李爻抽了抽嘴角,虽然自己的作业确实会写到很晚,但是他今天这么困完全不是因为学习。
是因为家里多了的那个奇怪东西。
啊,现在也不能叫它东西了,昨天它缠着李爻给自己起了个名字,还一定要好听,要认真,一丁点都不能敷衍。
不然它就会一直在睡着的李爻身上做弹跳运动,然后在李爻学习的时候把他的作业都扒拉下去。
李爻无奈,平躺在被窝里,语气里似乎对世界没什么过多的留恋了:“就叫你小毛吧。”
黑影隔着被子,平躺在李爻身上,它觉得这样很舒服:“为什么?我没有毛毛呀,我只是黑黑的。”
它语言系统可能也不怎么好,什么叫只是黑黑的。李爻困得不行,被它折腾得毫无还手之力:“因为你做事很像猫咪。”
小毛说:“那你应该叫我咪咪吧!”
李爻鼾声渐起:“不……不行……你……没那么……可爱……”
小毛勃然大怒,就地起跳,重重墩下,把李爻的瞌睡虫一网打尽砸了个半死。
李爻捂着脸,感觉自己也快死了。
其实上学之前,小毛还想跟着他一起来:“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会打扰你。”
李爻又是给它起名字,又是给它做早饭,虽然根本没吃,但是出力的李爻付出了心血。
看起来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李爻严词拒绝:“不行,没得商量。”
顿了顿,他诱哄似的补充说:“你看,你跟其他人长得都不一样。我都会被你吓到,那别人肯定要报警抓你。”
谁知小毛竟然用很鄙夷的语气说:“你好幼稚噢!还信警察抓无辜群众!”
李爻:“……什么无辜群众,你在哪里学的?”
小毛吹口哨,吹得李爻狐疑地摸出自己的手机。
昨天充完电放好的,现在已经没电关机了。
李爻:“你……”
李爻:“唉。”
李爻:“你就躲在我的影子里,知道吗,别说话。”
所以现在,按照光线的方向……小毛就在陈升的屁股底下。
李爻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睛,装作根本没发现的样子,想逃避似有若无的小毛的谴责视线。
然而稍微一转头,他就跟蒋明晟对上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每次想要逃避的时候,都能和蒋明晟脸对脸呢?
他一直看着这边吗?
想到这里,李爻的心里微微一动。他先是对蒋明晟笑了笑,然后也学着他的模样趴下来枕着胳膊,想凑得近近的说悄悄话——
蒋明晟往旁边撤了一下。
这一下撤得李爻顿住了,心凉了半截,又抬起眼睛委屈地看着蒋明晟,结果人家无动于衷。
“明晟哥哥,”李爻小声又小声地见了他一下,“放学的时候,等我一下好吗?”
蒋明晟垂着双眼,密密的眼睫毛在他白净的皮肤上落下一小块阴影,也遮住了他的视线,搞得李爻心里有些忐忑,不晓得这人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
一直到休息时间快要结束,蒋明晟才动作轻微地点了点头,也没有看着李爻,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可以。”
很疏离。
他口头承诺了,搞得李爻心里又冷又暖,悲喜交加,完全没注意到下面的小毛在扯他裤腿。
李爻一直不理它,气得小毛力气逐渐变大,然后就是“刺啦——”
清脆的一声,刚进门的老师都看过来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聚集到李爻的裤腿上。
好消息,李爻拥有了第三套夏季校服。
坏消息,是秋季校服改装的。
台上的老师善意又委婉地说:“大家青春期,衣服容易不合身,也很正常……来,打开我们的课本……”
李爻已经把脑袋埋下去了,羞愤欲死。
他的头一点都抬不起来,正好对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他桌子里的小毛。
可能是气氛到了,李爻竟然从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上面看出来了几分不好意思。
……应该是尴尬出幻觉来了,李爻此时异常冷静,这么黑,连它现在是不是屁股对着我都不知道,还不好意思?
真不好意思的话,就应该拿扯下来的布把我和蒋明晟牵在一起……
李爻的脸还是烫的,不过他本来也长得黑,看不太出来。只是想抬头听课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还有人在看他的裤腿,然后努力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好好学生李爻真的败了,他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放学快点到来。
哪怕蒋明晟不等我了也行,让我快点离开这里吧……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带小毛来上学了。或者等会儿我就把垃圾袋提上,给它装里面扔校长办公室……唉,不行,垃圾袋是蒋明晟的。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手指敲课桌的声音。
李爻怔了一下,抬头瞥了一眼,蒋明晟坐得很板正,目光聚集在黑板上一动不动。
而他的课桌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还是红笔写的。
李爻展开一看,娟秀的小字整齐地铺开来:“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红红的字,但并不是在关心李爻。可是蒋明晟怎么知道它在这里……
蒋明晟又递过来一张纸条:“它在蹭我的腿。”
李爻:……这是狗吗?就是狗吧,其实是最近出现幻觉把狗看成黑影子了。
真可惜,事实是,小毛骚扰完李爻真的就去骚扰蒋明晟了。
李爻闷头掏了根中性笔回复:“别理它。”
“你确定?”
不理它的话,衣服就会落到李爻的校服那个下场吧。流氓一样的小毛,就用这种手法来对付不正眼看它的人。
“我把它叫过来,抱歉,打扰你了。”
李爻笔一放,仗着自己胳膊长,坐着就往下掏,手在半空中摸索到了细细的凉凉的东西,按照昨天的经验,这应该就是小毛的胳膊。
它很任性,胳膊都是时有时无地捏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儿这么听话,说抓就给抓。
李爻狐疑地往下一看,只见他自己手里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还只抓住了一头。
另一头延伸出去,松松垮垮地挂在了蒋明晟的手腕上。
李爻:……
李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着小毛没有很用力,拉却拉不下来。
李爻慌乱地从不知道哪个作业本上撕下来一个小角:“不是我让它碰你的!”
然后又是一张:“那个,它不是很听我的话……”
“你直接把它甩掉就行了。”
蒋明晟只是从听课的状态分给了他一点余光,并没有做什么表示,轻微摇摇头之后,就没有再写小纸条了。
李爻看他这个反应,应该不是很烦小毛。
可是小毛怎么能打扰蒋明晟听课啊?不是昨天才被狠狠凶了一顿吗,这么快胆子又打起来了?
李爻惴惴不安地等到了放学,趁着大家零零散散回家搞出来的动静,快准狠地咵叽一下把小毛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你别出来了,我们马上回家。”李爻小声念叨,突然想起来还跟蒋明晟有约定,抿了抿嘴为难地看向另一个当事人。
蒋明晟定定地看着李爻泛着水光的黑色眼眸,把自己的书包背上:“去我家吧,带上它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李爻突然有了被承认的舒爽感,亦步亦趋地跟在蒋明晟身后。
正值放学,赤红的太阳失去午时的威压,柔和地慢慢坠落,为世界铺上一层面包香味的橘色。
李爻在蒋明晟的身后,幼稚地踩他的影子。
蒋明晟停下来,无奈地扭过去问他:“玩够了吗?”
李爻那么大一只,气势却不怎么样:“嗯。”
蒋明晟叹了口气,拉着他往前两步,肩膀同行,橘子味的影子和影子交缠。
“前几天,”李爻侧过脸,认真地看着蒋明晟,“你生气了吗?”
路过的人们步履匆忙,礼貌的社交距离给他们俩留出来一小块可以沟通的空间。
“没有。”
“为什么不让我联系你呢?”
他还是问出来了,随后别扭地把头低下。
蒋明晟目视前方,没看他:“不想。”
不想让你看到我那时候狼狈的模样。
现在他自己也不太能回想起来了,在山神庙待太久,回来的那几天仿佛力量全部被剥夺,整个人好像清醒地被焚烧,喊都喊不出来声音。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恢复了之后不仅没出毛病,好像又更……焕然一新了。
这些,蒋明晟没打算说出口,他不可能让李爻看到自己的任何不妥当之处。
结果李爻听完这话,完全误会了,以为蒋明晟看到自己心情就不好,更蔫吧了。
“真是笨蛋爻爻和笨蛋小明。”
小毛在书包里闷闷地叫道。
笨啊笨啊的,骂得路人频频回头,吓得李爻摁紧了书包,好生地哄了两句才消停。
蒋明晟似乎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不知道它是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李爻看向蒋明晟,又嫌头发碍事,甩了甩刘海:“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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