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被编织的编织者们(2)

“喜多先生!”听到呼唤声,男人从控制室的仪表盘抬起头来。玻璃窗外和他穿着一样工作服的同事朝他招了招手,身后两三步的地方跟着一个系着领结的正装Midori,以他们这边的话,就是毕业生。喜多弥乐立即打开门和同事会面,以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我接下来就陪这个孩子去适应新的家了,申请特别定制的住户在枚方市,所以微调整顺利的话,傍晚四五点钟的时候应该能回来。下午的授课麻烦你一个人可以吗?给它们看看教育影片之类的。”

喜多点了点头,“我打算安排防灾训练。”

“啊,跑流程的那个吗。那也很好,没问题。”对方抬手看了眼智能腕表,“叫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了,那么我这边就先告辞了。”

“路上小心。”喜多和他的同事互相挥手告别,而毕业生也在朝他鞠了一躬后转身迈开了步子。在到达新主人的家后,他们身为饲养员的特殊权限就会被解除,这也是那起事件的后遗症之一,不应让Midori对其饲养员有偏袒和过多的保护欲,毕竟今后和它们住在一起的将是家人而不是他们,优先级必须修改。这是冰冷的、没有任何通融之处的顺位。

喜多弥乐本想和那位毕业生更好地道别,但是他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不出口,崭新的制服胸前不再佩戴有字母序号的名牌,今天起它就是所谓的出厂设置。空白的姓名栏将由买下的人来决定,而他们饲养员所留下的影响也会渐渐淡化。楼梯和地板的倾斜程度、床至浴室的最短距离、药片摆放的位置和服用时间等等,这些日常需求所对应的数据会取而代之成为更常用和重要的信息,尽管这种简单难度的情境处理只占了他们所掌握的极小一部分。

很少有家庭能充分发挥Midori真正的潜力,受训内容并不对外公开也是一个原因,对一般使用者而言,将其认知为能完成家务、具备应答功能的辅助性帮手就足够了。

玉虫制造在宣传上同样下了功夫,一方面夸耀它是划时代的新科技,另一方面又敛藏了它的能耐。这是一种不自信、谦虚或曰保守吗?喜多花了些时日来琢磨这个问题。后来某一天,他恍然大悟,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了解公司的方针,还是要设法走进其创始者东堂辉度。

那是个自一开始就比任何人更希望机器人更像人的人,不然也不用煞费苦心地导入不稳定的可能性,不惜专设饲养员这个职位耗时耗力地培育Midori。但与此同时,比任何人更希望机器人不像人的也还是他。植物少年脑袋顶上反映身体状况的叶片,在外表上自明了异形;向它们灌输“善恶”的观念,又只允许它们做“好的”行为。偶尔,这会让喜多产生恍惚,对Midori一个机器来说,它们的世界里原本只有正确的程序,是饲养员诱发了错误和异常,从这个角度来看,从未被逐出乐园的Midori,不仅没有学会爱与和平,吃下的反而是羞耻之果。东堂辉度在力图保护Midori纯真的时候,也承认了其模拟对象孩子和其服务对象老年人的脆弱性,正如后者也常常无法忍受和抵抗来自壮年人的盛气和恶意一样。

话说回来,这至多是喜多弥乐对东堂辉度单方面的大胆剖析,展现的也只是那个人眼中的Midori。如果东堂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者,那么他所研制的成果只要符合他对科技和审美情趣的追求就结束了。但如佐伯将阳所批评的那样,东堂辉度除此之外,还是一个商人。他没有简单把个人喜好和理想像放大投映到万人共享的幕布上,像为Midori设身处地思考了同样,社长也站在了顾客们的身旁。如果自己恰恰是那个不得不投入Midori来负担繁重的看护生活的人该怎么办?如此一来,Midori注定不能是人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无论植物少年怎么接近于人,它终究不是人,随着交流深入,使用者不断注入情感,对之形成依赖,它非人的特征一定会“强化”,永远不会给出他们想要的“通情达理的”回答,到头来,使用者会发现他们所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人陪伴,绝非一台人形机器,从而陷入另一种不同于身体上行动不便的绝望,在心灵上不堪重负。为了尽量避免这种悲剧,公司对外刻意进行了过低评价的广告,这一反常态,在其他行业也鲜见。所以无论是Midori还是现在Box的研发问世,东堂辉度毫无疑问是在为社会福祉努力,说献身者也不为过。

虽然他喜多弥乐的目标是爱音,但在玉虫制造工作以来,东堂辉度在不知不觉中也引起了他同等重要的兴趣。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一见是老龄社会设计者的东堂和爱音走在了一起,看起来仿佛是冥冥中注定的事情。尽管,现在的他讨厌命运。

他原本事不关己的态度,终于在命运的撞击下,转变成了对命运无可奈何的憎恶。过去的一切无所谓,正渐渐过渡到所谓起来。

——你喜欢人类吗?

这是曾经见波界发起的责难之一。

——你爱妈妈和我吗?

那则是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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