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花正在逐个核对写在黑板上的各科作业,确保都做完了,接着从桌子上抽出地理书,这两天地理讲到洋流,她学的有点乱,尤其是世界重要洋流的位置和流动方向,刚好趁着写完作业的空闲时间重新梳理下,在草稿纸上默画洋流简图,对照着书,发现她竟然犯二的把千岛寒流的方向画错了,她在书上千岛寒流处重重的画圈,在心里默读,寒流,从水温低的海区流向水温高的海区,多由高纬流向低纬。
她接着看洋流的影响,“寒暖流交汇处,底层营养物质背带到表层,为浮游生物提供了丰富饵料,从而吸引大量鱼类聚集,形成渔场。”
她在“寒暖流交汇处”、“营养物质”、“渔场”处画了红线,默背四大渔场,北海道、北海,纽芬兰、秘鲁渔场。
教室里的广播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用手拍麦克风的声音。
“咳咳,有声音吗?”一阵对着麦克风吹气的声音,是教导处的孙主任。
“可以,能听到,有声音。”广播里传来工作人员小声的应答声。
“咳,好,各位同学,占用大家一点时间,请各位同学安静,可以停笔啊,下面紧急插播一个通报。”孙主任开门见山,没有进行自我介绍,他的声音相当具有辨识度。
“经教导处巡查发现,高一七班,李沧东。”孙主任咳嗽两声,声音严肃,“于晚自习下课期间伪造请假条,模仿班主任签字,擅自出校,且长时间未回,该行为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现给予李沧东年级通报处分。”
“希望各位同学引以为戒,严格遵守学校的各种纪律,将心思放在学习上,你们现在已经跨过了中考这道槛,我相信能够进入到华星高中,在座的每一位同学都在初中一定都是拔尖的,但是,啊,但是三年以后,你高分进来的是不是就一定能高分出去?你低分进来的是不是就一定考不到最好的大学?这些现在都不确定。世事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只有你们现在就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放在学习上,才能做到今天高高兴兴的进入华星高中,三年之后高高兴兴的走出华星高中。”
“好,不耽误同学们过多时间,广播完毕,请各位同学继续自习。”
“来,小李,你过来关下广播,这玩意儿是上个月买的新设备,我还不太会用。”孙主任尴尬的小声说。
许烟花一阵失神。
只有,才,只要,就...... 好像每个教导主任在讲起大道理的时候,都很喜欢用这样的句子。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多理所当然的规律吗?她只要每一分每一秒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三年后就一定能高高兴兴的走出华星高中吗?
许烟花的潜意识在冷笑,但是她仍然选择暂时相信这些话,起码对于现在就不必那么迷茫。
她终究还是被这一番话说紧张起来,莫名其妙的觉得高考是残暴无道的秦暴君,三年之后,她就是站在易水寒的荆轲,风萧萧兮,带一卷破纸,一把烂刀,凭着这么一身三脚猫的剑法,要在高堂大殿上刺杀最高的权力者。
此去不复返。
她惊出一身冷汗,为自己这么愚蠢和不吉利的比喻,一个早就被历史注定的失败刺杀怎么能形容她前途光明的高考?
她赶紧呸呸吐了两口唾沫,老家的迷信,你说了不对的话,想了不该想的事情,吐两口唾沫,就代表着收回。
背后传来同学的窃窃私语。
“你说李沧东这么晚晚自习出去干嘛啊?出去打游戏了么?我和他是初中同学,知道他打游戏打的挺好,我去逛商场,见过他在商场里玩游戏的挑战赛,赢了好几百块钱呢......”
“游戏打得好有什么用?不就才几百块钱?”
在华星高中,学习始终是最重要的事情。学习好的人有点技能,大家就夸他多才多艺,闪闪发光,学习吊车尾的人其他的事情做得好,也不过是雕虫小技,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至于李沧东,他摸底考试说是发烧了就干脆没来。
“什么叫才几百块钱?有本事你去赢?”
“难道商场里天天有游戏挑战赛?不就赢了一次么?”
许烟花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被抓住通报的人叫李沧东,高三七班,正是自己的同桌......她脑袋嗡嗡作响。忽然怔住,暗想着李沧东该不会是偷跑出去买肯德基了吧?
许烟花微微摇头,自己否定自己,首先自己已经很认真的和李沧东说过了,千万,千万别买,她不需要。看当时李沧东认真的神情应该是理解她的心意了。其次自己刚和人家当了没几天的同桌,你许烟花是长得倾国倾城了,人家要冒着被通报的风险去给你买肯德基?就这么自作多情?
教师的前门突然被推开了,张建军快步走到讲台,啪的把备案本甩在讲台上,啪啪啪的拍了三下讲台。
“李沧东,给我进来,刚开学就违纪?我就刚被教学主任喊过去开了个会,会刚开了一半,你就给我惹出这么个事?”
“现在,各个同学,都注意点,不要去违反校规校纪,刚刚开学,教务处一定是严查记录,谁都别去做那只出头鸟。”
李沧东跟在张建军后面走进来,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明显也不垂头丧气,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犯了错误,像只是刚刚去水房打了个水。
许烟花看向李沧东的手,空空如也。还是没止住的想;肯德基呢?
许烟花被自己这个潜意识吓了一跳。
第一她自作多情,心里还是默认李沧东就是出去给她买肯德基了,忠诚的像是个小狗。
第二她口是心非,她明明前脚才郑重的告知李沧东,她真的不需要肯德基全家桶,但是现在她竟然还在挂念着。
第三她自私自利,若是李沧东真的是为了给她买全家桶被抓了,她第一反应不是内疚,而是还在惦记着肯德基。
还好现实的人类想法不会像漫画书里那样冒出泡泡,她心里的阴暗才不会被当堂开庭审判。
张建军怒斥:“晚自习你不好好的自习,出去干什么的?”
李沧东老老实实回答:“出去买肯德基全家桶了。”
许烟花心里一怔,竟然真的是去买肯德基了么?
张建军用力的敲着讲台:“出去买肯德基全家桶干什么?没吃饭还是咋了?”
许烟花心慌意乱,佯装镇定的用右手刮着太阳穴处的碎发。
他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如果真的当着全班的面说出来那大家该如何看自己?正在想着,目光扫过李沧东,李沧东恰如其会的抬眼望向许烟花,趁着张建军没注意的空隙,对着许烟花露出了一个苦兮兮的抱歉表情。
许烟花读懂了这个表情的意思:真的抱歉,我扛不住了,我打算说实话了。
许烟花心提到了嗓子眼,完蛋,这家伙果然是经不起什么严刑拷打的叛徒。
她打算和这个叛徒拼了,她已经在脑海里开始组织澄清的的辩词了,只要这个叛徒一旦当着班级所有人的面说出事实,她就要刷的一下义正言辞的站起来狡辩,她已经再三强调过不需要李沧东带肯德基的什么全家桶。
“老师,是我答应给同学带肯德基的...”李沧东低着头,又抬眼不经意的扫过许烟花。
许烟花深呼吸一口气,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兵贵神速,先发制人,与其等着他李沧东说,不如自己先豁出去了。
许烟花刷的一下站起来,因为速度过快,捎带着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偏偏又是在这个安静的掉根针都能被听到的时刻。
全班目光齐刷刷的转向许烟花。
许烟花浑身一颤,腿一下子就酸软了,差点站不住。
“老师,是隔壁班的向河梁让我帮着他带的,他下午闹肠胃炎,一直拉肚子,没力气,晚上又没吃饭......”李沧东一脸无辜,“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他。”
张建军皱着眉头问:“许烟花,你站起来干什么?”
许烟花结结巴巴的说:“张老师,我...我肚子疼,想去厕所...”
“去!”
李沧东嘴角勾起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但是在和许烟花目光相互交汇的时候,又瞬间收敛笑容,眼神无辜、纯净、真诚,好像刚刚发生的小把戏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简直就是一位温、良、恭、俭、让的好好先生。
许烟花的脸颊发烫,刚想着要坐下来,忽然反应过来刚说自己肚子疼,立即狼狈的从教室门口小跑出去,路过李沧东的时候,听到了一句小声的“去”,带着贱兮兮的得意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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