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然珍惜地摸着他的小铜板,扑倒阿公怀里撒娇,说着明年就能有七枚了。
皎洁的明月悬挂夜空中,柔和的月光散落大地,与街边挂满流光溢彩的花灯交相辉映。随着夜风,繁星飘向小院上空,藏在夜幕中悄悄地偷看小娘子笑靥如花。
宋姝本想去街上看灯会、驱傩,但随后想到还在孝期,就抛开了这想法,带着阿弟在家中守岁。
夜风习习,宋姝踩着矮椅在树上挂小灯,身后的阿弟在独自耍着蹴鞠。挂完灯,小院也被昏黄的烛光照得透亮,宋姝去灶间沏来一壶茶,坐到阿公身旁。
“阿珠,这宅子还买吗?”宋阿公有些犹豫的开口,这几日他们一直在打听,若要买,怕是要倾家之力,但明日就开年,有些事还是要尽早定下。
听到这话,宋姝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从果盘中拿出一个橘子在桌上来回滚动,试图将百事吉里的福气都滚入她怀里。
宋阿公见她不吭声,过了片刻才道,“是阿公扫兴了?”
宋姝忙摇摇头,道,“阿公,我只是想着在开封买个宅子都这般难了,食肆..”
“那你不想做了?”
“怎么会!”宋姝直起身喊道,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言弃的人,只是事难两全,宅子铺子只能取其一。
一只小手默默覆上了她的手,宋姝低头,对上阿弟的笑眼,嘴角也不由自主地随他上扬,这孩子也不知何时走来的,怀里抱着他心爱的蹴鞠。宋姝眼神飘忽,觉着气氛有些沉闷,便抱着阿弟,假意哭诉道,“阿竫,阿姐好穷,买不起房宅。”
宋修然对银钱的认知,来源于他的那些小玩意儿。听完这话,他先是看了眼怀中的蹴鞠,接着将它塞入阿姐怀里,然后转身就往内室跑。
宋姝发懵,这是让她把蹴鞠再卖了填补房钱的意思?
前日,宋姝带着他在街上游逛,见他频频回头,就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视线后望,只见两个大汉在角球铺前,顶着蹴鞠耍玩,四周的人群时不时发出喝彩声。
宋姝顿时明了,带着他绕进铺子。店家笑眯眯地迎上前介绍,夸了半天才道出各工艺样式的价钱。她心中有些纠结,这些蹴鞠是由动物皮制成,料钱工艺一瞧就不便宜,但看着阿弟眨巴着清澈的眼,便转身结账,只那微颤的手和前几日在八仙园子的阿公如出一辙。
随后,阿弟抱着木匣子走来递与她,宋姝一打开,里边全是往年长辈赠予他的物件银钱,都是小零小碎的,并不多,连阿公今日给的荷包也在其中。
宋姝笑着笑着,眼睫上就沾了泪珠,然后拉过他细细解释。孩子都是心思敏感的,若是有事不与他们说,但面上又藏不住忧思,他们便会立马察觉。
宋修然听完,侧头问道,“买不起铺子,那为甚不租呢?”
宋姝不是未想过租,只是阿弟以后要科考,若不能在开封落户,他就只能回蔡州府考州试。宋阿公也明白这点,因此两人才有所顾虑,如能在三年内赚够银子,到时再买宅子也不妨事,但这做生意,赚头是猜不透的。
宋姝不敢赌。
宅子里静了下来,宋修然左看看右看看,不敢继续言语。
“阿珠,先租个铺子。”宋阿公缓缓言道,“买了宅子也一样要想法子谋生,你的手艺好,阿公信你。”
“我也信阿姐!”
宋姝听了默不作语,将双手徐徐靠近炉火,眼睫微微一颤,将泪珠抖落。
过了许久,宋姝决心抛开矫情,站起身喊道,“好!”。
这一声,不是应和他们的话,而是为激起心底的斗志。她不能畏缩,他们三人排除万难方到的开封,若此时因这心生退意,那之前的努力就成了打水漂。
三人互相看着,突然笑开,先前的沉闷一扫而尽。
次日,姐弟俩站在门前换桃符、贴门神,喝着屠苏酒迎新春。
也许正是这股春意扫来了喜庆,春假后第二日,宋姝带着阿弟造访席夫子回来,就见房牙在厅堂里与阿公交谈。
“小娘子这就回来了?”房牙见着宋姝忙起身见礼。
宋姝将街上买来的物什递与阿弟,然后上前坐在阿公身旁,问道,“可是有好消息?”
“可不是,您之前托我寻的宅子,我累了几处才上门来。只宋老道你们又打算改租铺肆,刚巧,我正说着上行街要转手的那家酒肆呢。”
宋姝转头看向阿公,见他点点头,便道,“那您接着说。”
房牙稳着语调继续道,“我也不和您二位说虚的,开封做生意,找铺子难,开铺子更难。那家酒肆只守着本,菜式本就寻常,开酒肆,但酒却没个新意,不像得胜楼一季一新。这几年生意愈发的差,现在偶去的都是些老客,每月赚的银两还不够这铺肆赁钱的。但您放心,这位置是不差的,离这儿也不过半里远。掌柜的急着转手,我觉着,价钱还能压一压。”
宋姝听到后面几句就懂了,这宅子和御街就隔着几条街巷,而离这仅半里远,还临街,那赁钱自然不低。至于压价,房牙嘴里说出的话都得虚三分,不能全信。因而,她又开口问道,“只这一家?”
房牙听此也习以为常,货比三家,这租赁买卖也一样。于是他笑着和宋姝说,“还有一家,是个园子,您可知八仙园子?这位置虽不如它,也小上许多,但内里修葺的可不比八仙园子差,往日食客也不少。您若是租了,也不用大动,直接用就可。且这园子之前是前后两座小宅打通的,您三人住在后院还能少一份赁宅子的钱。”
“那缘何要卖?”宋阿公抓住房牙刻意避开的点追问道。
“这园子主人啊,原是个米商的小妾,后来那米商犯了事,去岁被一同流放至儋州牢城。不过您莫忧心,这房契不在那妾名下。”
房牙说罢看着对面二人,见他们盯着自个不开口,讪讪地继续道,“这米商搭上了征粮的路子,买通人,送去陈米糙米混着的粮,听说往年也这般干过,只这次出了事。军里好些人吃坏了身子才被告回京,派人去彻查才东窗事发。况这富商家中的事儿是一箩筐都不够装,那妾哄着米商送园子,但放在爹娘名下,这般大妇也不会知晓,赚的银钱又能进自个儿腰包。现知晓这园子主人腌臜事的也不多,所以这妾的爹娘才急着转手,生怕哪天传开,这园子连租都租不出去,毕竟这害得可是戍卫边境的兵将。现在呀,哪怕租出去,明面上换个东家也好过闭门空着。”
如此,祖孙二人才缓缓点头,附耳低语商量了会,宋阿公才道,“那便辛苦您明日带我们去看看。”
房牙喜笑颜开,他们这行不怕主顾不买,就怕连看都不愿看。
等宋阿公送走房牙回来,两人又坐在厅堂里聊着。
“阿珠,席夫子那边可顺?”
宋姝等人走了这才放轻松,边活动筋骨边道,“我把陆通判的信交与他,才看完他便让我们不要担心,过几日带着阿竫去书院就行。”
说完,宋姝又想起了梅娘子,感慨道,“不曾想,阿娘阿爹的好友待我们竟比亲人还善。”
宋阿公点头赞同,随即又问,“两处宅子你可有想法?”
“看看嘛,若是好,也不是不行。现要不是主家有难处,怕是少有人愿转铺肆。”
宋阿公也是这般想,两人就等明日去看看。
馎饦,参考《齐民要术》,“馎饦,挼如大指许,二寸一断,著水盆中浸。宜以手向盆旁挼使极薄,皆急火逐沸熟煮。非直光白可爱,亦自滑美殊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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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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