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春风徐徐习来,轻声唤醒沉睡的万物,待时而动的公鸡,则攥住初升的朝光,昂头鸣叫,无情地打破街巷里的静谧。
宋小郎君眯着眼走至庭院,拿起刷牙子就仔细洗漱,回头一看,阿公阿姐的屋前还笼罩着晨曦的雾气,未见一丝动静。于是,他抱着蹴鞠穿过廊道,在亭里自得其乐。
下一位起身的是宋阿公,他生火后,就将小娘子预制的烧麦放置蒸笼上,这是他们今日的朝食。而这烧麦,他觉得倒是有些意思,从未见过。初时看着宋姝擀面皮,还以为她要做馄饨,谁知,她又换成一根更细的面杖,两手交替用力,慢慢的,那面皮外圈一点一点泛起褶皱,最后绕成一圈荷叶边。
当时,宋姝看着阿公惊奇的目光,还自信地给他展示了一手更难的技艺。先将面皮擀得更圆些,两手看着是与前面没多大差别,但那外圈却比之前更薄,而褶皱也更精细,放入馅料后,用面皮拢起,这差别便一目了然,这个烧麦的上方竟像是开出一朵盛放的芍花,一枝独秀,栩栩如生。
其中的馅料由胡葱、咸蛋黄与肉丁等等合成,热油下锅炝炒后,再倒入早时浸泡的糯米,撒入酱料,出锅时,晶莹的米粒都已染成赤色。
宋姝睡梦中无意识地抽动鼻子,忽觉有异物在鼻前轻轻移过,忍不住摸摸鼻子再翻个身,但这异物却随着而来,她恼怒地睁开眼,想瞧瞧到底是什么妖魔在作怪,结果只看见她家小郎君坐在床边傻笑,而手中拿的,正是扰她清梦的穗子。
宋姝一把将他翻过,直击命门,边挠边质问他还敢不敢。小郎君的眼角都笑出了泪,口中喃喃向阿姐求饶,但却不提及以后是否会再犯。
等巷里人愈来愈多时,三人也坐在桌前开始享受朝食。
“唉,要是有鲜虾就好了。”宋姝遗憾地大咬一口烧麦,咸蛋黄藏在糯米中间,油润咸香,口感绵软,加之笋丁菇子与肉丁,满满的馅料层次丰富,要是能换成虾仁,就能更清爽鲜香。
小郎君的碗中只有两个烧麦,糯米顶饱,他们午食还要留在西郊与胡家人一同进食,所以宋阿公不让他多吃,怕他午食吃不下,到时可不像在家中,不饿的时候,想不吃便能等等再吃。
宋姝早就听说那楼里的炙肉一绝,也发觉来这也有好几个月,却从未做过炙肉与锅子,现有幸能尝一尝开封做法,很是期待,于是便带上了她秘制的梅子酱。
来宋家接人的是胡小娘子,她这段日子在家中都快憋疯了。认识宋姝以前,在家中呆个三五个月都不算甚难事,但现不过半个多月未出门,胡小娘子就开始渴望府外的人与景。
宋阿公带着小郎君坐胡家为他们特意安排的马车,而宋姝则在胡小娘子热切的眼神下爬上她的马车。
“宋小娘子,午食不是在楼里吃吗?怎的还带上了食盒。”代云帮宋姝抱着食盒,不解问道。
宋姝眨眨眼,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两只眼里写着三字,“你不懂。”
代云确实不懂,征得小娘子允许后,将食盒掀开,第一层是随手装满的小米锅巴,这食物她们还未见过,宋姝便让她们先试试。
尝过之后,若不是自家小娘子幽怨地盯着她们,这二人能啃到西郊。第二层是宋姝的梅子酱,听闻是为午食准备的,胡嘉月心中更苦了,炙肉的欢喜也是他们的,没有自己。她抱着宋姝的手埋怨道,“为何只有她们的份。”
“有啊,最下面一层就是你的。”
胡嘉月将食盒从代云手中抢过,这小妮子翻半天也翻不到底儿,不如自个来。第三层里装的是花糕,一半碧色一半乳白,像是将她错过的春日绿意融聚至此。
胡小娘子不舍得现在就吃,于是又默默地将食盒一层一层叠上。而宋姝悄悄地凑到她耳边,“这山药是我找你阿娘讨来的,上回见你对山药粥甚是喜爱,我就想着做一份带山药的糕点与你,里边未加糖霜,只放了山药与豆沙。”
胡嘉月听罢,满意地忘记方才那些锅巴与炙肉,当宋姝说她的画能有如此大价值时,一股热流在她心里翻涌,从未想过,自己的画作也能被这么多人认可欣赏。
不过半个时辰,她们就到了西郊,宋姝一踏下马车就被震住,眼睛是被道旁形形色色的马车所震,而耳确是被远处球场内锣鼓喧天的喧嚣声所惊。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宋姝转而问好友,她从未来过,但听这动静,她们好像是迟了。
“也不算吧,里边现在是伎艺人在耍球,这些你不是都在路边瞧过的嘛。筑球还得再等上一会,走,我们去找阿爹阿娘。”
代云引着她们往前走,尽管小郎君昨日来过一次,但今日有今日的新鲜感,故而紧紧拉着阿公的手,好奇地看向远处。
楼梯也较隐蔽,藏在楼后边,宋姝猜测这是为将最大的空间留与前边的雅间。走至雅间里,双家互相见礼,而坐下后,胡东家一开口便是问宋姝有关酱骨之事。
“阿珠,那大骨棒可能换成蹄子?”胡东家自吃过儿子带回的酱骨后,梦里都在啃骨头。前边还因女儿的病情战战兢兢,等孩子好起来就又回想起那股浓郁的酱味。
宋姝听到这话,不得不感慨胡东家可真是个“老饕餮”,这酱汁卤上任意带骨的肉,啃起来都是有滋有味,因此,她如胡东家所愿点点头,还应允下回就做。
胡东家未察觉到妻子的嫌弃,还在与宋姝交流他往年走大江南北时吃过的美食,宋姝也听得入神,大宁朝国土广博,有很多他在乡野人家中吃过的小食,都是自己在后世从未听过的。
“开始了,开始了。”胡嘉月打断两人的交谈,拉起宋姝往廊上走。两人靠在栏杆上,旁边还蹲着一位小郎君,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下边。
今早上场的是两个蹴鞠社的队伍,其中一支皆由女子组成,这消息让宋姝很亢奋,能闯进最后一日的决赛,可知她们实力强劲。
胡嘉月先是看了看宋修然,他身高不及栏杆高,若是站着,头正好回被厚实的木栏挡住,只得蹲下透过两根木杆间的缝隙向下望,心里估量他应是听不见,才放心的和宋姝耳语,“这下边还有开赌下注,每人都能去。她们这支女子筑球队虽是赢了两日,但我阿兄说,今儿楼下却没什么人压她们。”
宋姝睁大眼看向她,不是很理解,若是一直赢,还赢了两日,那不是更能显她们的实力强盛吗?下注的人不多也罢,怎会没几个呢。
“你不懂,现在下边两支队伍看起来是旗鼓相当,毕竟都到最后两场比赛了。但木风社都是女子,且昨日最后一场还是险胜,故而大家都认为今早能赢的是那盛英社,这自然就没人去给她们下注了。”
宋姝看着下边刚出场还在热身的两支队伍,这天尚冷,男子那边都着短袖胡裤,而女子这边则是束高冠髻,脚穿弓鞋,穿得也是轻便的夏衫。她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打寒颤,于是,她侧身问胡嘉月可要去下注。对方一眼就看破她的意图,拍拍自己的荷包,示意自个可富着呢。
出门前,宋姝还怂恿这屋里最富有的胡东家,“此时那木风社还没甚么人下注,若赢了,那咱这可就能吃好几月的蹄子了,您不心动吗?”
胡东家爽朗大笑,怎会看不出两位小娘子的想法,将荷包一甩,霸气让她们全压上,这话惹得两位小娘子笑得合不拢嘴,兴高采烈地挽手下楼,而扒着栏杆的小郎君却一脸迷茫,本想跟上阿姐,但不幸被阿公逮住,让他好好看赛。
两人回到楼上后,场上正好响起那击鼓哨催之声,先击球的是男子队,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上的蹴鞠,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就会从他们脚上坠落。
宋姝对场边的人山人海更感兴趣,这儿的百姓们或站或坐,丝毫不输后世看赛的那股热闹劲。忽然,她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不错眼地拍拍阿公问道,“阿公,快看快看,那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柏水!”
宋阿公顺着她的指尖望去,但年纪大了,远处看得模模糊糊,但好在他家小郎君眼尖,帮阿公激动地回复,“是了是了,就是他!”
宋姝这下确定了,那几人就是卫郎君主仆,没想到他们也来看赛,不过,阿弟这般激动又是为何?
后天要上夹子,后天晚上更哈,谢谢理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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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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