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川将手机转向晚月,晚月看清屏幕第一眼就想夺路而逃,到底是哪家无良媒体在搞这种把戏,她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那张照片根本就是她下楼倒垃圾时偷拍的,谁会穿着拖鞋接受恋情揭秘采访啊?
借口借口借口,必须找个合理的借口。
晚月深吸一口气,表情复杂地说:“并不是。我一直很仰慕这位晚月仙君,所以就整形成了她的样子。”
栖川看看手机里的照片,再看看坐在她面前的晚月:“真的吗?手术好成功啊,你们两个完全一模一样。”
“就是,我也这么觉得。”晚月心虚得跟什么似的,只想赶快翻过这页,换上笑脸道,“我给你带了礼物。”
她再次将手伸到背后,变戏法般拿出一个小盒子。
很多年前,人界曾流行过这样一句诗: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如果同样的场景置换到晚月身上,就是“换装完毕舞大锤,看我晚月彪不彪”。
天音差点被大锤带起的强风吹飞,躲在擎华身后才暂时保住了小命。等晚月施展完毕收势站定,天音和擎华想也不想就齐声否决了晚月带大锤赴约的提议。
“为什么?”晚月困惑地问,“没有安全感吗?”
“不委婉地说,这样很恐怖。”擎华客观评价道,“也就是我们这些什么大事儿都遇见过的神仙能接受,凡人光是看到你拎着个半人高的锤子当场就昏了。”
天音毫不顾惜地批判道:“难道你想扛着锤子跟兔兔逛街吗?你这锤子,有个锤子的安全感啊。”
晚月垂头丧气地松手,锤子落地的瞬间整个九重阙都震了一下。也许真是紧张得疏忽,刚一出门准备偷偷跑到人界去,就被蹲守在门口的天音和擎华发现了。
她有理由且肯定,这两个人名为提建议,实际上就是在她身上找乐子,顺便发泄平时的不满而已。
擎华叹一口气,认真支招道:“像你这样的,也不用管什么第一印象了。反正到最后都会被你的锄头和锤子吓死,不如先堆好感,让她能为别的优点接受你。”
晚月觉得擎华根本就是在唬人,肚子里没二两墨水,便说:“那我诚心诚意地问你一句,你有什么妙计?”
“送礼物啊。给她展示一下你的财力,说不定她是个势利眼就留在你身边了。”擎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喏,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打开看看吧。”
擎华送的礼物,一向是实用为上。每年岁初她送到晚月家里的字画、茶叶、保健品、劣质古玩对晚月来说十分重要。晚月住在九重阙一环,有时冬天没有暖气,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焚烧擎华的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再离谱能有多离谱?晚月没多想,把盒子接过来。擎华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提前打开,不然就会散了福气,时间紧迫,晚月随手把这盒子揣上就赶到人界了。
原来刚才手在后面是为了藏礼物。栖川背地里松了口气,有些赧然地笑着接过了晚月递过来的盒子。
晚月原本撑着下巴等她打开,耳边响起细碎的链子碰撞声,她转头看过去,一个缠着骷髅手链的人经过,紧身裤豆豆鞋,一头红发飘逸张扬,烟熏妆高贵神秘。
她下意识抓住栖川的手,栖川抬起头来,也看见满屋子的红色蘑菇头。这又不是云南,哪来这么多红伞伞?栖川哆嗦着说:“不是吧,这些人是来抓我的?”
锄强扶弱自古以来就是神明本职,这么多魔族出现在这里准没好事,要不是栖川不能见血,晚月准把这些人都锄到地里只露个头。晚月压低声音说:“我们走。”
栖川攥紧手里的盒子,问:“去哪里?”
“逃出这里再说,”晚月往窗外瞥一眼,掏出手机道,“看到外面的共享小电驴了吗,待会儿我拦住追上来的人,你就赶紧扫一辆车,你载着我咱俩一起跑。”
开小电驴搭人会被交警拦下来的,但这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了。简单的问题不需要权衡,栖川果断给了晚月一个同意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假装悠闲,收拾好东西,趁着红伞伞们没注意到这边飞快背着包跑出店门。
守在门口的人没有染发,看上去是个无毒蘑菇。晚月飞起一脚把她踹开。栖川看上去唯唯诺诺,危急关头反应却出奇的快,那人还没来得及地上爬起来,栖川就已经扫好小电驴,载着晚月一骑绝尘而去。
街口亮的是红灯,栖川想也不想就直接开车冲过去,晚月回头一看,刚才还被她踹得起不了身的无毒磨菇跟吸了苏丹红似的,就差长出六只翅膀飞过来了。
只见她无视车流人群,有人挡路就把人推开,有车挡路就翻身从车顶上越过,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从来都是晚月追着魔族跑,从来没有魔族敢追她的,晚月大为震惊,问前面的栖川:“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她的?”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栖川攥紧车把战战兢兢不敢回头,“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我什么都没做,还总是被那些人追着揍。”
共享电动车本来就跑不快,加上她们两个人的重量就更加不行了。那人一路风驰电掣,恐怕很快就会被追上,晚月当机立断道:“往那边人少的巷子里开。”
这种时候不是往人堆里扎更安全吗?栖川心中思虑晚月会不会跟那个人是一伙的,两个人联手演戏,就是为了把她骗到荒无人烟的偏僻地方趁机作案。
算了,反正今天身上带着武器和召唤阿花的法球,来多少人都不是问题。栖川如此想着,一路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开,小电驴一路弯弯绕绕,停在城中的垃圾巷里。
栖川刹了车,藏在袖中的法球蓄势待发,只要摔落在地阿花就会跳出来。那个无毒磨菇竟然还真跑过三公里追到这里,晚月挡在栖川身前,小声说:“你怕血?”
栖川缩在晚月身后应声点头。
那直接打晕就好。晚月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善后,面对着巷口警戒地握紧拳头。人力跑过来的无毒磨菇累得喘息不绝,撑着墙壁堵在巷口,盯着两人步步逼近。
“你们两个跑得倒是快。”无毒磨菇抹一把脸上的汗,冷笑道,“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追上你们。”
栖川皱眉道:“说什么偶像剧台词啊,真恶心。”
“这不是偶像剧台词,这是我的人生意义,我的职业操守!”她心头火起,厉声反驳栖川的无礼,“你们今天要是不把钱给我,咱们之间的事儿就没完!”
晚月了然:“你要抢劫?”
“抢你个头!你们两个没给钱,在我们店里吃饭没给钱!”无毒磨菇大步流星走过来,把账单摔到晚月和栖川面前,指着晚月鼻子骂道,“我让你们吃霸王餐,不要脸!我们店里是小本生意,哪能禁得起你们这么造?”
晚月回头跟栖川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无毒磨菇叉着腰瞪着两人,趾高气扬地说:“不给钱我就报警,给钱!”
自知理亏的晚月赶紧拿出手机准备给钱,擎华的电话很不适时地打过来,晚月示意无毒磨菇稍候,走到一边接电话,无毒磨菇赶着回店里,栖川就把钱付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晚月回头看栖川那边的状况,顺手接通电话。明明是擎华的号码,电话里却是天音的声音。天音笑着问:“你的约会进行得怎么样了?”
晚月没好气地说:“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天音摆摆手,道:“当然不是,你走后出现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我让擎华跟你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这两人找上晚月准没好事,电话刚递到擎华嘴边,擎华就哭天抢地地哀嚎道:“噜噜,妈妈的噜噜啊!”
晚月差点被这刺耳的高分贝震聋,擎华在电话那头哭叫连连,还伴随着锤墙磕头的声音。晚月调小音量准备细问:“什么情况,你家噜噜又离家出走了?”
“我家噜噜它才一岁半,才一岁半就被人从妈妈身边夺走了啊!”擎华拖长的哭腔如同一只垂死中咩咩叫的老山羊,她咬牙说,“杀千刀的魔族没事找事,找不回噜噜我就去把临煞渊填平了在上面开桑拿房!”
自从她到九重阙做事,帮擎华照顾宠物、帮天音逃避工作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次了,晚月习以为常,往栖川那边看一眼,淡定地问:“跟魔族有什么关系?”
擎华泣不成声,把电话推回给天音。天音一边安抚她一边替她解释:“今天早上我跟擎华在两界交接处送你,结果有魔族潜入九重阙,把擎华的噜噜偷走了。”
擎华嚎叫道:“噜噜!我的噜噜!”
九重阙防守严密,能闯到一环内的魔族肯定不简单。晚月波澜不惊地远离听筒,捂着耳朵问:“魔族不惜跑到监控严密的九重阙,就只偷走了擎华的金丝熊?”
“听起来很扯,但事实就是这样。监控拍到了,是个看上去就是魔族的魔族。”天音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她把擎华从身上扒下来,走到门外关了门,“我赶到现场的时候擎华已经疯了,居然说要跟魔族发动战争。”
晚月嗯一声:“然后呢?”
天音快速道:“她给碧血阁发了宣战邮件,还让人在九重阙大肆宣扬征兵要给噜噜报仇。如果真打起来你肯定是要被她拉去打前锋的,所以我是通知你快跑。”
晚月不解地问:“为什么我要快跑?”
天音心急火燎地给她分析局势:“擎华肯定不会御驾亲征啊,只要没个能打的帮她撑腰,她绝对会自动熄火的。你就逃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去,暂时避避风头。”
晚月说:“不用,这件事我来想办法解决。”
天音质疑:“你?”
她还没劝晚月冷静,晚月就挂断了电话。
成功追回饭钱的无毒磨菇收了神通,说话也没之前那么疾言厉色,拿着账单走了。栖川跟她挥手告别,却见走到旁边打电话的晚月结束通话往这边走过来。
晚月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说:“兔兔啊。”
栖川问:“怎么了?”
晚月满怀着希冀说:“你不是魔族对吧?”
承认了会死的,栖川讪笑道:“嗯,我不是。”
晚月又说:“你之前说你家住在临煞渊附近?”
栖川已觉不对,犹疑回答:“是有说过。”
晚月微笑道:“这么说,你对那边的地形很熟悉?你能不能帮个忙,把我带到临煞渊最深处的碧血阁?”
栖川皱眉,问:“你去碧血阁干什么?”
晚月挥挥手,一派轻松地笑着说:“我去那里稍微办点事,要是没办成就把住在里面的人杀了。”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出自唐代朱庆馀《近试上张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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