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狭窄而热闹的街道上，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没人会多看一眼旁人的情况。
马路上穿梭着双层巴士和的士，道路两旁是高大的建筑以及林立的店铺，其中一间写着“智信人力”的铺头门前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
车上走下来三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人，其中一个模样最为瘦弱的女生竟然一口气就把行李拎了下来，还有力气帮别人抬行李。
一个扎着马尾的黑皮姑娘问道：“姐，你人真好！你在来香港之前没少做农活吧？”
瘦女孩把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双圆圆的小鹿眼，笑道：“我以前做的保安。”
“保安？”姑娘瞪大眼睛道：“好吧，我叫欧小莱，你呢？”
“兰星。”瘦女孩看向一旁背着双肩包的年轻男人，问道：“你呢？”
男人寡言少语，道：“叫我阿旺就好。”
司机靠在门边抽烟，三人拖着行李走到前台，前面还有几个人在排队，于是他们又一起聊了起来。
“我们怎么也算坐同一艘船过来的伙伴了，这肯定是一种缘分！”
兰星话很多，一下就跟两人熟络了起来。
她压低声音问道：“对了，你们这一趟都给公司交了多少钱？”
欧小莱问无不答道：“我交了一万块。”
阿旺则道：“一万。”
兰星一脸痛心道：“我比你们都多，我还要抽每个月工资的20%，因为他们说我的工作风险高。”
“你被安排做什么了？”
“夜场保安。”
欧小莱有点被吓到，她小声道：“听起来很危险，我在一个家庭当住家保姆。”
兰星笑道：“料理家务和小孩可不比在夜场料理醉鬼和毒品简单。”
欧小莱摇头道：“不会吧，我喜欢小孩，在老家的时候我都是一边干农活一边带弟弟妹妹的。”
“你老家哪里？”
“瓮城县，听过吗？”
“我搜一下。”兰星打开手机，过了一会道：“噢！在大山里，你是从哪里听说智信人力可以帮忙偷渡到香港当非法劳工的？”
“非法劳工？我是准备到城里找工作的时候偶然看到这家人力公司，他介绍的工作工资都比别家要高很多！”欧小莱说着眼睛发了光。
但很快暗淡下来，道：“可是我一问才知道是到香港工作，虽然好远，但没办法，弟弟过几年要上大学了，我要存点学费。我好不容易东凑西凑才凑够5000，还有5000是公司提前垫付的，要从我工资里扣。”
兰星发现到欧小莱法律意识淡薄，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违法的事。
“你的证件是不是也被扣了？”
“对啊！上船的时候全收走了，防止我欠钱不还跑路嘛！”
“看来这里的人的证件都被收走了。”兰星说着看向阿旺，问道：“你来香港做什么的？”
“厨师。”阿旺有点不耐烦道：“你坐了那么久船，你不累吗？”
兰星摊了摊手。
前台大妈扯着嗓子朝他们喊道：“你们三个，过来。”
兰星指了指大妈道：“你累了，你先去。”
阿旺撇了撇嘴，走向了前台，这时候司机也抽完烟走了过来，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叠被油封袋封好的资料给到了大妈。
欧小莱和兰星排在了阿旺后面，兰星看见大妈在核对阿旺的证件和资料，她看见那里有一份体检报告。
随后大妈丢了一把钥匙给到阿旺，道：“你住这里。”
“几个人一间？”
“就你自己。”
阿旺拿着钥匙先上了车，欧小莱怯生生走上前去，被分配了8人间。
兰星又看着欧小莱怯生生走了回来，惊讶道：“你是8人间？你为啥不问她为什么？”
欧小莱低着头道：“我，我不敢。”
大妈敲桌子道：“大陆妹，你还要聊多久？”
兰星这才走上前去，大妈审视了她一会，问道：“这是你？”
兰星答：“8年前的照片，现在40%微do了一下。”
大妈撇了撇嘴，也给她丢了一间8人间的钥匙。
兰星问道：“为什么那男的单人间，我们是8人住一间？”
大妈翻白眼道：“哪那么多废话？不住你可以自己游回去大陆。”
兰星看向带她们来的男人，男人露出满口黄牙道：“靓妹，你看我也没用，我就负责带你们过来，其他事我不管的喔！”
兰星皱眉道：“那我的证件呢？”
男人指了指大妈的手道：“那里。”
兰星严肃道：“我要回我的证件。”
男人贱兮兮笑道：“那可不能给你，除非你离开香港啦，你不过我想你应该没有钱再偷渡回去吧？”
大妈不快道：“疍仔，同她讲咁多做乜野？”
疍仔被这么一吼，缩了缩脖子。
大妈当着兰星的面把她的身份证锁进柜子里，威胁道：“我劝你识相点就乖乖听话，否则我就报警告你非法偷渡！你就等着蹲监狱吧！”
兰星愤怒地瞪了大妈一眼，道：“那我要和欧小莱一间。”
大妈把钥匙丢地上道：“噢！蠢货，这可由不得你。捡起来，然后滚。”
“……”最后兰星还是气呼呼地捡起来上了车。
如果她不是在卧底，她早就把这群人铐起来了。
兰星，林素心的卧底身份，一个退伍后在学校当保安的女兵。
欧小莱早就坐在车里，劝道：“你不要和他们吵啦！”
疍仔也跟着上车，抱怨道：“就是因为你浪费了我们一车人的时间！”
林素心恶狠狠瞪了疍仔一眼，他立刻缩回了头，启动了车辆。
疍仔，尤旦辉，正是之前大黑蛇一直跟的蛇头，严来宝与谢晓菲都是坐他的船偷渡到香港。
但在他之上，还另有boss——智信人力的高管陈登科，伍永志的白手套。
林素心佯装火气未消道：“我要见公司的高管！我要投诉那个泡面头大妈！”
尤旦辉一心开车，充耳不闻。
林素心不屈不挠，用力拍打着驾驶座，尤旦辉这才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以为你还在大陆吗？你再闹，等下出了什么事我可管不了！”
“你在恐吓我？”
“呵呵，恐吓你又怎么样？你不想想你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林素心假装被吓到，服软道：“对不起啊疍仔哥，细路女唔识世界，求你原谅。”
疍仔颇为意外道：“你会说白话？”
林素心点头道：“在学校当保安的时候学了一点。”
“哦，对，你在很多地方当过保安。”
“求你了，疍仔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找到这家公司说得上话的人？”
林素心给疍仔塞了包烟，卑微哀求着，疍仔不是智信人力公司的人，而且林素心看出疍仔也对大妈不满，于是决定从他口中套话。
“别说话！开车呢！”疍仔摆了摆手，却在林素心手中暗中塞了一张名片。
而且是陈登科的名片，上面有他的办公电话和地址。
*
五颜六色的激光束在黑暗的舞池来回变幻，快节奏的音乐震耳欲聋，一个穿着紧身皮衣的年轻女孩站在场边观望。
林素心的工作是夜场保安，没有保安服的那种。
她正在屏蔽噪音全神贯注地思考着什么，下一秒就把手中的废纸团丢向舞池的一个人。
“嘿！小毛贼，是要我撵你走还是自己走？”
这是她今晚逮到的第三个小偷，除此之外她还负责震慑想要搞事的混混以及一堆醉鬼。
处理完这些，她又重新隐入了黑暗中，开始盘算着怎么潜伏进陈登科的办公室。
智信人力对每一个非法劳工都看管极严，他们被要求住在特定的宿舍里，宿舍格局密不透风如监狱一般，还配有宿管看守，只有在工作时间才能出去。
也就是说留给她的调查时间只有现在。
林素心刚回去没一会，吧台那边又有人闹事了，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她和另外一个从非洲来的保安一起上前查看情况，只见是两个喝的烂醉的客人发生了冲突，看样子是那位贵公子模样的帅哥一不小心把酒洒在了另一个花衬衫身上。
花衬衫揪住贵公子怒吼：“你长不长眼睛？”
贵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没想到身手不错，竟然反手就按住了花衬衫。
贵公子的视线落在花衬衫身后的女伴上，道：“我赔你。”
花衬衫觉得丢人，扯着脖子喊道：“这，这是钱的问题吗？”
“嘿！那边的干什么呢？”林素心两人赶到，赶走了看热闹的客人们。
花衬衫像打架输了的孩子和父母控诉道：“他把酒洒我身上，还对我动手！”
林素心对贵公子道：“先生，我想你得赔偿他的损失。”
贵公子的视线落在林素心身上，从钱夹里拿出厚厚的纸币道：“这是赔偿他损失的钱，还有你今晚的出台费。”
林素心冷声道：“抱歉，先生，我是保安，不是出来卖的。”
花衬衫的女伴嗔怪道：“反正都是出卖身体的，看在钱的份上，你不愿意我可愿意！”
花衬衫脸都气绿了。
这时候夜场主管也过来查看情况，林素心看见贵公子又给他塞了一叠钱，好不阔绰。
主管指着林素心道：“你，和他出去，今晚这里不需要你！”
林素心喃喃道：“看在钱的份上”便跟着贵公子上了车。
车门关闭后，林素心露出了狡黠的表情：“嗨，好久不见，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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