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出虞懒得再理会江听柳,侧头向周围张望了一圈,一眼挑中旁边茂密的林子,躲了进去。
没过几秒,江听柳也拨开枝叶踏了进来,挤在她身边。两个人离得很近,抬手就能碰到对方。在一片宁静中,即使刻意压制着,依旧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季出虞:?
但远处的人已经过来了,她也不好再闹出什么动静。当说话声越来越近时,季出虞意识到,噢,原来是男主和女主。
“……这里,曾是母妃常来的地方。”
江念芷与宁王百里朔并排走着。宴会散席之后,宁王说想来这边走一走,而后便遣退了跟从的侍卫,带她往明月亭这处来。一路上走着走着,宁王忽然说起了他的过去。关于他的童稚之年,关于他的母妃。
她没有做声,只静静地聆听。
“她说这儿的鸢尾,是整个宫里开得最好的。”百里朔平静地回忆着。这是他心中无法触碰的伤疤,本永不会向他人提起。可不知为何,今日他却忍不住想同身侧的少女倾诉。
那一日,彻底失了宠的母妃最后咳出了许多血,含恨而终。那个时候,她的眼神浑浊,只看得到不甘和哀怨,再寻不见半点曾经的温柔和蔼。
殷红的血如熊熊火焰一般,几乎灼伤他的眼。
百里朔于是沉默下来,神色悲恸。
江念芷有所察觉,但没有抬头去看他的表情,也没有出言宽慰。有着相似过往的她能够明白宁王此刻的感受。
她犹豫片刻,学着季出虞安抚自己时常做的动作,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季出虞就这么跟女配挨在一块,看着男主如何同女主诉说往事,女主又如何沉默地安慰男主。等到那一男一女从亭边过去了,二人才一前一后地从林子里面出来。
拍掉身上的叶子,季出虞还在思考,却听得江听柳说了一句话。
“我很好奇。你是看中了她哪一点呢?——还月阁副阁主,季出虞?”
语气稀松寻常。
季出虞心头一震,猛地看向对方。她渐渐把手放到腰侧,按住藏着的毒针暗器,眼神晦暗不明,隐有杀意在涌动。
系统吓得整个团子弹了起来,赶紧阻止:“别别别!!宿主你冷静点!你不能杀她!”
而明知她要做什么的江听柳依旧镇定自若,笑意浅浅:“放心。我不会对别人提起你身份的,也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你不必如此忌惮。”
你不会对江念芷做些什么?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原作里就你最想害死她了。季出虞腹诽,一边狐疑地看着江听柳,不知对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考虑到接下来的剧情还需要江听柳,再加上系统阻止,自己确实不可能现在杀她。季出虞只得松了手,收敛了杀人灭口的想法。她决定,回去后定要对江听柳多加调查。
“宴席似乎已经结束。我该回去了。”江听柳悠悠道。当走到季出虞旁边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而后,她略略斜身,凑在季出虞耳畔轻声说:“那么,下次再会。”
谁要跟你再会啊!季出虞心里更加无语。
此刻的两个少女,一个面色凝重,一个巧笑嫣然。两个人的影子交叠依偎,宛如最亲密的爱侣。
不过江听柳很快便回过身,翩然离去。宛如方才发生的都只不过是一场幻境。她是真的对季出虞有特别的兴趣?还是像对百里朔一样,只是想耍弄季出虞?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知道。
季出虞冷然目送她远去。
诚然,季出虞决不会让自己沦为被女配耍弄的倒霉蛋。但之前那个问题,她果然还是很在意。
回到王府之后,江念芷看着自家护卫时而皱眉沉思,时而踱到窗边。而后,对方冷不丁问她:“念芷,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么?”
不知所以的江念芷:“没有呀。”
于是小护卫看起来更加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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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桃花开得繁茂。粉的,白的,红的,簇拥着一齐盛放。花浪涌动,远远望去,像极了山谷间醉人的绚丽烟霞。
“再过不久,这些桃花就要落了。”季出虞似是惋惜地随口感叹。
江念芷闻言,也望了望窗外成片的桃花林:“桃花……从前娘亲在世时,每年都会用不同季节的花类做些糕点酥饼,或是酿酒。尤其是桃花,常做成桃花糕、桃花酥、桃花酒……”她见季出虞颇感兴趣的样子,便腼腆道,“我也向我娘亲学了不少,只可惜手艺远不及她便是了。既然桃花也快凋零了,不如我们将其做成桃花糕如何?初鱼想不想吃?”
“!!当然想!”季出虞眼睛一亮,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举起手。
说做就做。两个人没有让丫鬟们去忙活,而是分别拿了个小竹篮,在落英缤纷的桃树间摘起桃花来。春日桃花,与欢声笑语的少女最是相配。两位少女说说笑笑,恰如一对寻常人家的闺中密友。
一切本该很和谐……如果不是男主来了。
屋里,江念芷的贴身丫鬟绿柏见王爷驾临,想去向自家王妃通报。百里朔摆了摆手阻止她,然后自己一个人迈进后院。
而与此同时,原本笑眯眯的季出虞突然笑容一僵。虽然男主刻意藏匿了脚步声,但她还是感知到了。
“宁王殿下?”过得片刻,江念芷注意到站在一旁静默看着她们的百里朔,微讶道。
于是温馨快乐的氛围就这么被男主破坏了。
被系统反复催着赶紧离开给男女主制造机会的季出虞干笑两声,使了巧劲把自己的竹篮敲出个大洞:“啊!我篮子破了。我去拿个新的,你们先聊着。”
小护卫走了。江念芷佯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摘着桃花,不自然的僵硬姿态却出卖了她。
百里朔见状,苦笑叹息道:“我说过的,你不必怕我。”
江念芷却轻轻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怕他……不如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从宫宴那天之后,她现在看到宁王,都会莫名心跳加快,脸上发热,因此不敢看他。
她想起娘亲说过,一个女子,若是在一个男子面前总感到紧张,见不到时却又盼着见他,那便是喜欢了。
自己在宁王面前确实总会紧张。那一日在宫里,宁王反握住她的手时,除了慌乱之外,她并没有感到讨厌排斥。那么,她是喜欢上了宁王吗?
“芷芷呀,娘只愿你找到能够托付真心的良人,莫要像我一样……”
能够托付真心的良人。
江念芷脑袋晕乎乎的,乱作一团。母亲哀伤的低语,永远等不到父亲到来的冰冷院落,府里其他人的冷言冷语……
“念芷。”有人唤她,将她拉出这场梦魇。
她希冀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百里朔深沉的眸子。
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人。
还没来得及失望,她听见宁王用罕见的温柔语调问道:“本王……不,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江念芷心头猛地一跳。
或许自己真的是喜欢宁王?她惶惑,低下眼去。如羽的长睫微微发颤,遮掩住眼底浓浓心事。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盼望见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初鱼怎么还没回来?
此刻桃花飞舞,柔软的粉色花瓣落在江念芷发上。人面桃花相映红。乌黑的发,桃红的花瓣,白皙的脸。少女的面容越发显得娇俏动人。
百里朔见到这样的江念芷,心中一动。他抬手拈去她发间的花瓣,手却没有放下。
“王爷?”感受到不对劲的江念芷抬头看向他。
男人沉默不语,只是一贯凌厉冷硬的表情变得柔和。他将手缓缓移到了她下颌,而后微微俯身,越靠越近——
“我回来了!”
朝气而清亮的声音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下意识朝声源处望去。一头长发挽成高马尾的季出虞看起来清爽利落。她快步走过来,手中提着个新篮子,笑得十分灿烂。
百般劝阻无果的系统语气复杂:“宿主你这……”
季出虞没好气:“别的也就算了,让我看着这家伙真的碰她?你做梦。”
与系统斗完嘴,季出虞依旧带着散漫的笑容,看向另外两人。仿佛真的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一般,她无辜道:“诶,你们怎么啦?”
江念芷终于反应过来,避之不及退开几步。百里朔一顿,收回手去,不着痕迹地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本来百里朔看起来是打算死皮赖脸待着不走,看她们做桃花糕的。但恰逢这时,他的侍卫进来对他说了些什么。一时间百里朔神色微变,立刻动身离开。
走之前,百里朔略带期待地定定看着江念芷。江念芷意识到他的意思,承诺桃花糕做好了会给他送些过去。百里朔这才弯唇一笑,心情颇好地离开。
与心情愉快的男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季出虞,她撇着嘴,一副非常不爽的样子。
不过不管怎样,碍眼的家伙总算走了。她把两篮子满满当当的桃花拿去让丫鬟择好洗净,接着跟江念芷一起开始做桃花糕。
“厨房杀手”季出虞郁闷地盯着被自己煮得发黑的糊糊,而江念芷以手掩唇,忍俊不禁。
……罢了,看来自己确实不是做菜那块料。
于是季出虞蹲在旁边,默默观察江念芷是怎么做的,一边给对方打打下手,做些倒牛奶、递东西之类的小活。
做好的桃花糕最终出炉。江念芷欣喜地将糕点装进盘里,递到季出虞面前。奶白色的糕点上点缀着粉红的桃花瓣,煞是好看。
季出虞拿了一块。然后她歪头看着江念芷,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捧起江念芷的脸,轻轻抹了抹。
许是刚洗过手的缘故,季出虞的手有一点凉。像是展翅的蝴蝶驻留在花朵上,蝶翅轻柔地扫过花瓣,凉凉的,痒痒的。轻微的酥麻感朝周围漾开。
江念芷呆住。
季出虞“啊”了一声,解释道:“你脸上沾到粉了,我擦一下。”
而后她专心吃起桃花糕。无视系统“这本来应该是男主来做”的日常幽怨碎碎念。糕点香香甜甜,季出虞吃得很开心。
可江念芷却犯了愣,低着脸,久未言语。
被初鱼摸过的半边脸,为什么会这么烫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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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替嫁庶妃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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