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缭绕西掖围禁林,半开阊阖晓沉沉

横断青空,雄姿万里,巍蟠若龙。丹青翠崚,道险途穷,铁马长戈塞上弓。凝眸处,有浩气堂堂,弥漫苍穹。 孤烟戍岭,风高云裂,好景葱茏。古今无限,江山大美,只付天心写壮容。星楼外,把乾坤揽取,收入胸中。

“绿叶阴浓,铺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蹙红罗。乳燕雏莺,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夜色渐深,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洒在书案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沈惇坐在案前,笔尖在信纸上轻轻游走。

“当年阿姐亲手植下,说要‘好事成双’,如今,莲叶田田,莲花灼灼,一茎双花,亭亭玉立。”

“不仅仅是花事,更是‘农人蕃田,官人安民’的教诲,承儿不敢有丝毫懈怠。在朝堂之上,每遇难题,总会想起阿姐所说‘不害其长,不抑耗其实’,是栽培莲之法,亦是为官之道。”

“以此为戒,不敢妄自菲薄,也不敢骄矜自满……承儿,敬上。”

信写完后,沈惇轻轻搁下笔,长舒一口气。他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夜风更自由地涌入。

沈惇微微抬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那片被月光笼罩的庭院。那缸并蒂莲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幽,双花并蒂,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阿姐,你看不到,今夏莲花开得实在是好。

数日之后。

沈知鱼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面前摊着一幅未完成的绢本设色《樱桃图》。她手持画笔,轻转手腕,笔尖在绢面上轻轻点染,几颗晶莹剔透的樱桃便跃然纸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斑驳陆离,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小姐,有信。”丫鬟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沈知鱼微微一愣,手中的画笔顿了顿,几滴颜料顺着笔尖滴落在绢面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画笔,转过身来,问道:“是什么信?”

小丫鬟走上前来,将一封素色信封递到她手中:“是少爷从京城寄来的信。”

小丫鬟是从沈府跟来的,口中的“少爷”自然是指“沈惇”,而不是祝府少爷“祝项融”。

沈知鱼微微走神,才接过信,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的表面,上面的字迹清秀而有力,正是沈惇的笔迹。展开信纸,“前日,承儿读到先贤有关建筑的集子,便联想当下,长期以来,由于惯性亦或是懒惰使然,大量工匠不断反复地在‘四梁八柱’的框架上加固、装饰,往往叠床架屋、理重事复,甚至移花接木、随意涂抹,而疏于对砖瓦等其他建材的利用,疏于对大厦整体的构建……”

阅毕,沈知鱼轻笑一声,承儿好读诗书,倒逼长姐跟着学,知鱼的目光落在熟悉的手迹上——承儿三两笔画了那株并蒂莲。

“承儿又偷闲作白描。”

沈知鱼垂下眼帘,收敛了笑意。回看自己忙活了一上午的《樱桃图》,红绿相间真是寡淡无味。沈知鱼收起信纸,叠好放回信封,置于小腹下。子多将尽夏,白纸书难足。

明明是肆意蔓延的枝,倾巢而出的花,却何时才能邂逅暨宁府呢?一梦浮生,有心难猜,只可惜——

他日未开今日谢,嘉辰长短是参差。

忙碌一天的沈惇回到府邸,径直走进书房。他坐在书案前,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去。他叹了口气,放下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寅初见沈惇心不在焉,已经吹了好一会儿风,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惇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目光却落在远处的天空。

他心中想的,是柳喆观有点儿异想天开的提议:“沈大人,趁着国忌假我们去塞北,让飞騊带你驰骋疆场!”沈惇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轻易不能离开京城。然而,柳喆观的提议却在他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忍不住开始幻想。

“公子,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寅初的声音将沈惇拉回现实。

沈惇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书案前,拿起笔,却还是没有心思写字。他放下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寅初说道:“寅初,你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们出去走走。”

寅初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答应着去准备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府邸,停在了柳家在京城置办小院,沈惇下了车,对着管门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进院中。

柳喆观正**上身挥舞刀剑,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沈惇,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承昭兄,您怎么来了?”

“嗯,不请自来,柳校尉不欢迎?”沈惇表面不带情绪,正经问道。

“不请自来好,不请自来好啊……”柳喆观停下动作,走向沈惇,喃喃自语。

沈惇面对一身腱子肉,感到有点晕眩,微微撇开头说道:“我来是想商量一下国忌……”

小狗眼睛唰的一亮,又上前一步:“你答应了?”

两人的距离更近。

沈惇点了点头:“我答应了。”

“稍作休息,明日启程!”小狗说道。

第二天一早,沈惇和柳喆观换上便装,悄然离开了京城。柳喆观舍不得让沈惇骑马,怕把他屁股颠坏,就让寅初租一架马车,他则骑着飞騊,当一路护花使者。

三伏天里的京城酷暑难耐,他们一路向北,塞外的风光渐渐铺展在眼前。

天在天地之间,山在山峦之外,鹰隼立于绝壁张望八百里狼烟。繁杂的野酸枣枝伸过百姓头顶,细细地耳语。你看不见它们,却可以听见它们,它自成乐章。但更多时候,风云际会之处草木浩荡,风涛过耳处,你只倾听到寂静。

车马行至一处开阔之地,沈惇忍不住掀开车帘,只见远处天苍苍、野茫茫,正是那塞外独有的壮阔景象。他不禁轻声吟道:“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出塞复入塞,处处黄芦草。”

马上的柳校尉转过头,看向沈惇说道:“塞外风光与京城截然不同。没有繁杂的朝堂事务,只有无边的天地。”

出关后,三人入住一家小旅店。沈惇与柳喆观对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两盏青瓷酒盏,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夜幕低垂,微弱的烛光在屋内摇曳生姿,塞外的蟋蟀比江南的鸣叫得更频繁、嗦亮。

沈惇换下外衣,顺口说道:“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犹自追寻,笼巧妆金,携向华堂戏斗……”

柳喆观刚沐浴出来,惊呼“承昭兄,十多年前的东西,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沈惇:“先生勤勤恳恳教了喆观半个月,终于写出了一篇《蟋蟀志》,怎么会忘,小喆观献宝似的要拿给我看呢。”

六岁的小喆观坐不住,写两句就耍赖,气跑了两个先生,柳钊和郦莺哄天哄地,又请了一位先生,才总算写了人生第一篇小文章。

二十的喆观也坐不住,挨着沈惇坐下:“承昭兄,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骑马时的样子吗?”

沈惇轻轻端起酒盏:“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不过十岁,第一次骑马,腿夹不住马鞍,差点摔下来。当时你在旁边,说‘别怕,有喆观呢’。”

柳喆观打小就擅长拳打脚踢,骑马剑术柳钊一开始很欣慰,觉得柳家又要出大将了,后来孩子长大了管不住,就开始焦急柳喆观不学好去祸害人。

柳喆观也端起酒盏,与沈惇轻轻碰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小时候我盼着长大,总觉得长大后就能做很多事。比如看着您和父亲他们饮酒谈天,心里羡慕得很。”

“那你现在长大了,感觉如何?”

柳喆观靠在椅背上,微微侧头:“可与君对饮,甚好。”

沈惇轻笑出声,夜里,他看到小狗的眼睛很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塞北的草原上还带着一丝露水的清凉。

柳喆观牵来飞騊,将缰绳递给沈惇,说道:“古人有云‘不到边疆不称贤能’。”

沈惇翻身上马,柳喆观在下面走,微风拂过,草原上的草浪起伏。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场,这里曾经是胡虏的据点,如今已经被收复,成为大炎的领土。昼有流云,有欲滴不滴的湛蓝;也有雨雪,有悲喜莫辨的阴晴;夜有星月,有迷途知返的鸟雀;也有萤火虫,有不加修饰的光芒。

柳喆观顺着毛摸了摸飞騊,它便点头表示亲昵。这次来草场,柳喆观准备教沈惇骑马里的动作,沈惇稍有紧张,低头握紧缰绳说:“柳慎……我还未准备好。”

柳喆观仰头看着沈惇,回答:“有飞騊伴君左右,如履平地。”

沈惇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他按照柳喆观的指导,轻轻一夹马腹,马儿立刻奔跑起来。沈惇起初有些紧张,但在柳慎的鼓励下,渐渐放松下来,开始尝试一些简单的动作。

柳喆观在一旁紧紧跟随,目光始终落在沈惇身上,生怕他有半点闪失。沈惇的动作虽然生疏,但在柳喆观的指导下,逐渐变得流畅起来。

小狗:感谢先帝留出假日(合十)

形容沈惇办公划水:缭绕西掖围禁林,半开阊阖(宫门)晓沉沉。

文首选自陈洪武《秋日登长城》

元好问: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蹙红罗。乳燕雏莺,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樱桃花下》李商隐的感怀诗:“流莺舞蝶两相欺,不取花芳正结时。他日未开今日谢,嘉辰长短是参差。”

子多将尽夏:王禹偁

白纸书难足:陈亚

仿照宋朝的国忌假,若皇帝、皇后、太后驾崩或薨逝,在朝官员们还有忌日假,且国丧期间禁止公然肆意玩乐,通常大忌休15天,小忌休4天。文中就是谢晏他爹的忌日,全国放假咳咳。

柳带沈去边疆。古人不到边疆不称贤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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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缭绕西掖围禁林,半开阊阖晓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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