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放下手中的红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字迹全是她写上去的。
她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林煜，对方正趴在桌上，眼神飘忽地盯着刚做完的物理试卷。
试卷上的公式和计算过程几乎都是她一句一句念出来的。
林煜的基础不能说差点，只能说几乎没有。
小白到得让她怀疑之前的物理课是不是都在睡觉。
“你写的字或许还可以再改进？”徐卿见她态度有所好转，看了眼卷子上的字，忍不住开口道。
林煜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笑：“怎么？不好看？”
她随手拿起卷子，端详了两眼，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徐卿扫了眼卷子上”豪放派“的字体，不太像一个女孩子能写出来的，既没有说好看，也没有说不好看，反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字如其人。”
林煜瞥了眼桌上的草稿纸，目光在徐卿工整的字迹上停留片刻，伸手拿过来，又扫了眼自己潦草的笔迹，眉头微微蹙起：“你这字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规矩了。”
几乎就是一笔一划的正楷，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更好，洒脱，随意。
早上，第二节课。
林煜趴在课桌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物理作业顺利交了，还得了“优”，还在后面还备注了“好好努力，继续坚持”，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课间去哪儿。打篮球？
不行，上次那群人刚被扣了学分。
溜出去？更不行，钢笔还没赔，徐卿要是再催她，她可没辙。
听歌？MP3早被徐卿没收了。
林煜手指无聊地转着笔。
生物老师的讲课声像催眠曲一样，让她昏昏欲睡。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正对上生物老师笑眯眯的眼神。
“学习不易，林煜叹气！”老头调侃了一句，继续慢悠悠地写着板书。
生物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头儿，穿着灰白格子衫松松垮垮，颇有几分心宽体胖的意味，讲课像在讲故事，尾调拖得长长的，听得人昏昏欲睡。
林煜最喜欢这种氛围，像安睡曲似的，哄她入梦。
可惜这次她没能睡着，生物老师的调侃引得全班哄笑，林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叹气的动静有点大。
她舔了舔唇，有点尴尬地坐直了身体。
今天起得迟，连妆都没来得及化，唇色依旧干净透亮。
她努力坐直身体，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心里想着：形象不能丢，捡起来还能要！
两节课下来，林煜早就疲惫不堪。知识点像海水一样涌进脑子，又像沉底一样消失不见。
快到下课时，生物老师把时间交给同学们做作业。
大家都掏出两导两练，整齐划一的动作，四周都是笔尖刷刷的声音。
林煜见他下来，连忙掏出白纸，假装在写，余光瞥见老师朝徐卿走去。
站在她和徐卿中间，背影略显宽厚，在她身后站立，刚好挤在了她和徐卿中间，空隙填得满满当当，正和徐卿低声说着什么。
“全国生物竞赛…”林煜竖起耳朵，断断续续地捕捉到几个词，似乎在建议对方参加，声音隐没在下课铃声里。
她回头看到老师把一本《普通生态学》放在徐卿桌上，背着手满面春风地走了。
“真是佩服这些能看进去的人！”林煜心里嘀咕着，正打算继续发呆，转头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照得她有些恍惚。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该干点啥，但具体干啥，又没想好。
课间时分，一个女生敲了敲她的桌子：“林煜，门外有人找你。”
“谁啊？”她懒洋洋地问，但心情却一下子好了起来。
站起身，嘴角扬起一抹张扬的笑，朝门口走去。
徐卿朝她离开的方向扫了眼。
一出门就看到了林耀正拿着篮球，站在外面走廊的窗户跟前，朝着楼下望去。
走廊的广播里开始响起急促的哨声，带动着整个走廊的氛围开始焦躁起来，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数都是从教室里出来，顺着转弯处的楼梯迅速往下走，震得人间歇性耳背。
来来往往这个班的也有，那个班的也有。
她伸手捂住一侧耳朵，刻意不去听广播里传出来刺耳的声音，用手指了指右侧的U型走廊，动了动嘴："走吧，打篮球去。"
话落，先朝着U型走廊的过道，横穿过去，步伐轻快。
人群都顺着两边的楼梯下去，过道里果然安静不少。
“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林煜站住脚，眼尾带着笑意，那颗红痣也跟着在动，晃眼极了。
林耀抱着篮球，欲言又止。
他本想说陈妄那家伙又在打听她，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没什么，这两天是不是无聊坏了？”
“也还好，不过确实很无聊啦！”林煜眨了眨眼，笑得狡黠。
转身在楼道里蹦跳着，像只自由自在的精灵，偶尔停下来，透过格子窗户看向楼下。
“最近怎么突然这么爱学习了？”林耀试探着问。
“体验生活嘛。”她耸耸肩，眼神闪烁。
林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想学习可以问我。"
“就你？”林煜回头挑眉，眼里带着促狭了句，又转身继续跑跳。
"上次给女生讲题，就一句‘他方加他方等于他方’，听得人家一头雾水，差点怀疑自己的智商。"
林耀无奈地抚额：“那不是她问得太简单了嘛。”
“你确定你讲得可以？”林煜不给面子的打击。
“你看不起我？”林耀追了上去，语气里带着不服。
“哪有？年纪前五十，挺厉害的了。”林煜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语气真诚，心里却嘀咕：“虽然比不上徐卿那种变态。”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林耀追问。
"行了，别废话。"林煜已经冲下楼梯，"先到的人发球！"
她又不是真对学习感兴趣，一个徐卿就够她受了，张口闭口都是学习，真是欠她的。
林煜故意岔开话题，兴冲冲地朝楼下跑去，一步跨好几个台阶。
“你慢点——”林耀在后面喊道。
林煜回头应了声：“知道，我又不快！”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转角。
林耀只能无奈地追上去，赶到门口时，林煜正沐浴在阳光中，像只舒展羽毛的孔雀，恣意张扬。
在篮球场上，大家肆意地挥洒着青春的汗水。
愉快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上课的预备铃声在燥热浮动的空气里迅速地传播开来。
篮球在空中逆旋，以抛物线的轨迹朝着球框的方向划破长空，精准无比地坠入网兜。
林煜踩着身前的影子，弯腰把地上的球拿回来，迅速递给了林耀。
虽然有些无奈，但是已经到时间了，又只好收手。感觉还没打几个球，怎么就又要上课？
她蹲下去系了系鞋带，细微地喘息着，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反光，额头的汗水顺着鼻背迅速滑落，就像晨间的露珠，一滴接着一滴，砸落在地上。
手心里沾染上了灰尘，她索性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把脸。
林耀接过后，在空中抛了两下篮球，然后单手抱在了怀里，离开前仍旧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要用学校水龙头的水洗手，太凉了，去接热水的地方，接点温水冲一冲。”
急着要往体育建材室送球，只剩几分钟了，有点赶时间。
林煜毫不在意地朝着对方挥了挥手，背对着林耀，径直走到铁网那边，去捞那件刚脱下不久的校服，漫不经心地回了句：“知道了。”
几分钟后，林煜走在走廊的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侧脸上，将她的睫毛映出一片细碎的阴影，校服随意地系在腰间，衣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裤子上好像沾着些许灰尘，她余光瞥见，低头仔细看了看，用指尖在裤子上蹭了蹭，试图用手弄掉。
忘记手已经脏了，结果越蹭蹭越脏，索性不管了，继续往教室赶。
走廊的另一端，徐卿正倚在班级门口得窗户旁，与一位老师低声交谈。
白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纯净，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像是风中摇曳翅膀的蝴蝶。
林煜脚步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两步，到底还是快要挪到对方面前。
老师离开后，徐卿的目光转向了林煜。
她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像是能看透人心。林煜的心跳却突然加快，喉咙有些发紧。
她想要侧身迅速逃回教室，但双腿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徐卿缓步走近，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煜的心上。
她的目光从林煜的脸上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她沾满灰尘的手上。
林煜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但徐卿已经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纤细而白皙，手腕上戴着一只银色的手链，链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柔软的丝织手绢抵在了眼前，像是丝绸质地，边角上还绣着一只银色的蝴蝶，振翅欲飞。
因为身高的差距，她比对方高了那么几厘米，所以将对方的神色看得更加一清二楚。
“给，擦擦吧。”
林煜还以为她要说自己，眼睛首先注意到的是面前这只秀气的，骨节分明的手，略微有些苍白，手腕极其纤细，像是她一把就能折断似的。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说了什么，又愣愣地接过来，丝绸般质轻轻地落在手心。
用力地抓了抓，似乎不用力的话，瞬间就会从手心滑落。
徐卿又从她手里取回来，给她擦手，动作轻柔而细致。
林煜感觉到她的手帕轻轻擦过自己的手指，手被徐卿轻轻抬起，指尖被温柔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都被仔细地照顾到，触感像是羽毛般轻柔，却又带着一丝凉意。
对方的指尖微微凉，却让她手心渐渐发烫。
她忍不住抬眼看徐卿，发现徐卿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像蝴蝶的翅膀。
徐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眼神清澈如水，却又深不见底。
她又低下头去。
林煜的目光像是被蝴蝶吸引住，一时间几乎忘记了呼吸。
徐卿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目光专注而认真。
林煜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这个此刻只有她们两个人，脸颊也微微发红。
再回神，只留下离去的白裙背影。
她迅速地将手绢塞进了牛仔裤的兜里，回到了座位上。
心里某个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少女心事无人知，几度情怀几度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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