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认亲

润玉值夜归来,正于七政殿的案首执起书卷,侍女仓促而来,“殿下,九、九霄云殿那边传来消息。”

“可是父帝宴飨诸仙,品听旭凤弹奏凤首箜篌一事?”他仍有些悠闲。

与之相对的,是侍女的气喘吁吁,“不是,是水神之女出现了。”

“水神之女?”他眼露疑惑,水神与风神向来相敬如宾,两地分居,怎么会有女儿?

侍女眉头微拧,遥望外头,又看看润玉,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要急,慢慢说。”润玉手持书卷落座。

侍女稳稳心神,道:“昨日下午,两位自称来自花界的姑娘出现在洛湘府——”

“花界?”润玉手中书卷不觉握紧,见仙侍被他打断,缓道:“你继续说。”

侍女点点头,“据说是三个月前就已经呈上拜帖,如约前来的。两位姑娘的其中一位,初见水神,便高呼他‘爹爹’。水神向来洁身自重,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个女儿?众人本以为是场闹剧,没想到水神面色乍变,慎重地将两人请到内室,也不知道商议了什么。随后,水神随着两位姑娘走了。今日一大早,水神便领着那位姑娘到九霄云殿了,众人都猜,他是要给那姑娘一个名分。名分定下,那就是殿下您未过门的妻子了。”

他瞠眸,一贯的从容似被某种骇人的惊涛击中,让他俊雅的面容有些飘忽。

花界......水神......水神之女,不对,那应该是他妹妹——寿宴之后,父帝在省经阁撞上他,还告诫他切莫动心,因为那是他的妹妹。可是如今,花界拜帖......三个月前......他蹙眉深思。

“此来天界,为的是拜访洛湘府的水神仙上,因有一事相求......”“离忧随酒仙一同进入天界,恰好赶上天后寿宴......遗憾的是,传闻中最深仁厚泽的水神却不曾出席,亦无缘得见。”她的话犹然在耳。将水神之女送来的,会是她吗?怎么可以!

提了一口气,他下颚微绷,眼中风浪似要掀将开来,“邝露,那位水神之女芳名何许?”

“听洛湘府的仙侍说,那位姑娘名唤锦觅。”

“锦觅!”仍是不敢置信,他咬字沉重,声调拉得很低,“果然......是她。”脸颊像是挨了一级重拳,他畏痛似的闭了眼,嘴角浮出嘲讽的微笑。她一直都想拜访水神,恭喜她,达成所愿了。那他,是否也该如她所愿?

“殿下,等了四千多年的未婚妻如今有着落了,您不该是开心吗?”邝露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天界都道,水神风神婚后多年不曾诞下一儿半女,大殿下与水神长女的婚约不过形同虚设罢了。是以背后观望的、议论的、讥嘲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人大言不惭:大殿下本就是个多余的,配个多余的婚约倒也合当。她作为旁人听到都要难过,他心底不知得生出怎样的波澜,可如今否极泰来,他却并不欢喜。

“邝露,你先退下吧!”润玉略感失仪,敛下长睫,暂且挥她离去。

“是。”她遵他指令。

“夜神殿下,陛下有旨,请您到九霄云殿一趟。”她人还未走出,天帝那边的仙侍便前来传告御旨。她回眸一探,殿下仍在谦敬地回礼,只在传旨人走远的一瞬,以手支额,满眼疲倦。

九霄云殿中,天帝天后高坐殿首,月下仙上坐于一侧,台下是水神洛霖和身着粉衣的锦觅、竖在箜篌后的旭凤。两旁的众仙家不知去往何处,桌上唯见残羹剩炙、杯盘狼藉。

“润玉见过父帝,见过母神,”他朝殿中两拜,又转向水神行礼,“见过水神仙上。”

“嗯。”水神仙上肃然回应,仿佛对他敌意,而这源头在殿首。

“润玉我儿,不必多礼。”天后言笑晏晏。

“听闻父帝今日得了上古绝音凤首箜篌,润玉布星挂夜故而来迟,如此看来,果然是错过了一场精彩的表演,平生憾事又添一桩。”他意在恭维父帝,但也对弹奏者旭凤不吝赞美。

父帝并未回应他的寒暄,径直看向水神:“水神可知锦觅真身为何?水神若不告知,那本座又如何相信这凭空冒出就是水神之女呢?”

水神脸上似罩了一层寒霜,顿了片刻方道:“锦觅生于霜降之夜,能栽花唤水,体质极寒,真身乃是一片六瓣霜花。”

“霜花?”月下仙人先是惊讶,而后摇头晃脑道,“夜降朝逝,来去匆匆无踪迹,这轻飘飘的,倒不如那葡萄富态可爱呀!”

一句话下来,不但水神仙上、锦觅脸色不好,连父帝脸上也不甚对劲,他适时问道:“锦觅仙子,不知水神仙上所言,究竟是为何意?”

“你是?”锦觅很是茫然。水神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又转向润玉,“夜神殿下,小女数月前坠落云头,脑部受伤以至忘了旧人旧事,暂时认不得你。”

润玉温和道:“锦觅仙子不必慌张,你我从前是朋友,曾将把酒闲聊、共战穷奇,不久之前,我们还曾在寿宴中见过面。”

锦觅展颜一笑,跟这润玉仙说话倒是自在。

在这当儿,父帝已从殿首徐徐走下,双指并拢朝锦觅眉间施术,鉴定其真身,术法一收,便转过身去,语带惋惜,“不想竟是水神之女。”不多时,又旋身过来,冲他宣告,“锦觅,就是水神的长女,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润玉微微一愣,父帝的态度转变竟如此之快。孩子不是自己的,怅惘之余,却能转瞬做出最有利于政机的反应,提及联姻,如此冷静、果断,不愧是帝王心术。

“锦觅许配给了润玉,那凤娃呢!”叔父忽而从座上走出,但见众人皆看向他,忙转口道:“我是说,锦觅记忆尚未恢复,对事情的判断还是有偏差的,现在谈论婚事还言之尚早。”

“锦觅,你可还记得我?”旭凤凝注她一会儿,投去一记期待的眼神。

这境况,明眼人都知是怎么回事:旭凤对锦觅有好感,而叔父急着为之说情。

润玉知道叔父向来偏爱旭凤,但这关头表露出来,仍感些许不适。即使是一件物品,只要那属于他,便应问问他的意见,更何况是属于他的婚约及未婚妻。但他们,何曾问过他喜欢什么,从来,都是把他们不喜欢的、不需要的推给他,还美其名曰施恩惠。从来,他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不用再说了,我洛霖断不会让女儿与天家再有纠葛!”水神将锦觅护在身后,怒视天帝众人,向来温文尔雅的脸庞肌肉凸高、绷紧,积压着难以遏制的火气。

天帝也愣了神,又很快反应过来,“洛霖,此话可不能乱说,天族与水族的婚约已有四千多年,岂是你一句话就能否认了的?如此一来,天界和水族的情谊何存?又将等了水神长女四千多年的我儿置于何处?难不成你真的想削神籍、贬下界?”

水神不答反问:“天帝可知当年梓芬因何仙逝?”

太微低声咳嗽,竟有几分心虚,偷偷地觑向天后。

天后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嗤笑一声,仍高居殿首,振振有词,“花神之逝实乃天命,六界神录有记载,花神本是佛祖座前的一瓣莲,入因果转世轮盘,本应堙灭,不想错入三岛十洲,为水神和斗姆元君所救,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花神不过是受灵力反噬而死,水神昔年相救时,就该料到有此因果之报。”

水神怒睁着眼,脸色铁青,声如闷雷,“说起六界神录,其中也有记载,业火乃破灵之术,分为八十一类,琉璃净火居其首,又分五等,毒火为其尊,噬天灵,焚五内,仅历任火神能掌握此术,当年身居火神职位的,就是座上的天后娘娘您吧!”

天后不慌不忙地走下台来,笑意绵绵,“水神此言差矣,花神之逝乃是遭了天谴,又与本座何干?水神可别忘了,风神临秀才是你的原配。梓芬?哼!”

“荼姚,口下留德,”天帝喝止她,“我与洛霖情同兄弟,如今又互为姻亲,若是因你这话生了嫌隙,又如何向天界和水族之人交代?”他特地强调了“水族之人”这四个字。

水神的神色为之一堵,额上的青筋随着仰头瞠目的动作更加突出。

润玉漠然地听着众人对话,上一代的恩怨牵扯到了下一代:先花神与水神有情,有了锦觅,但不知为何,又与父帝有纠葛,因此父帝曾误认锦觅是其女儿。母神嫉妒生恨,以毒火谋害了先花神,水神知道以后,无论如何也不愿与天家结亲。但依父帝对水族的忌惮,断然不会应允此事。明明他和锦觅才是举行婚约的人,但他们似乎已经成了局外人。

“锦觅仙子,你认为水神待你如何?”他飘出这么一句,引起众人注意。

锦觅看着身旁的水神,露出满足的笑靥,“爹爹待我很好,关怀备至,我希望日后能常待在爹爹身边。”

闻言,水神紧绷的面容放松不少。

“水神仙上,”他行了一礼,“锦觅仙子希望能时常陪伴您,您定然也是盼着共享天伦的,若您执意要退婚,这愿望就难以达成了。况且,锦觅还未恢复记忆,您便贸然替她做决定,岂非枉顾她的意愿?润玉对锦觅更多的是朋友之谊,此事未必没有解法。来日方长,待锦觅恢复记忆,你再听听她怎么说,也许会是更为妥当的做法。”他视线转向锦觅,却见她扶额晃脑,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她握住了水神的手,娇嗓脆甜,“爹爹,我方才听天帝陛下说,违背婚誓是要削神籍、贬下界的,我不想刚认回您又失去您,如果这样,我宁可嫁人。而且,润玉仙相处起来十分自在,说不定我日后想起来了,还会后悔您的决定呢!”

水神的神色终于缓了下来。

天帝也宽了心,“好了,有什么事日后再议,今天就到这儿吧。”说罢,他往殿中西侧的暖阁徐徐走去。

润玉行礼恭送父帝离去,天后也在此间离去,再回看锦觅,她正朝水神露出明媚一笑,水神亦温馨颔首,他摇了摇头,此刻,才是锦觅的本真状态吧!

之前有读者说,写得有点晦涩,我逛了一圈,觉得还可以。从前长辈跟我们说,话不可说太满,不然就没意趣。有时候,我都嫌自己浓墨重彩,啰嗦过头了,就会设想:倘日后写作多了,是不是就能驾轻就熟,用简省的字表达意蕴?但愿会有那一天,不过这一篇都还没完呢!当初满以为九万字或十五万可以完结,可现在十八万字都没讲完,讲故事的能力有待商榷,但没办法,就是想这样写。来日方长,再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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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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