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里面请。”站在楼梯边的小厮忽地出声，狠狠地吓了林枝一跳。林还一把将林枝揽入怀中，视线冷厉地扫向小厮，确认小厮并无恶意后，才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丢给小厮。等到小厮恭敬的退下后，林还抬起手慢慢将林枝的斗篷整理好。
“按那小厮所说，陈宝光是来交易的，在人族看来，那尚付血不也算是一种稀世的珍品？”林还贴近林枝，趁着整理的时候低声嘱咐道，“万一陈宝光来此真的是为了交易尚付血，那么与陈宝光交易的妖族肯定会识得我们，带好斗篷，小心行事，不要暴露自己。”林枝赶紧点头，拢好身上的斗篷后，跟着林还踏入了第四层。
暗市的入口处悬着十数盏高低错落的油灯，油灯摇晃间，浮动的光影看得人迷离恍惚。林枝有些受不了这摇晃的灯影，只能借着斗篷的遮掩，死死地掐着自己手上的肉，努力保持清醒。
察觉到林枝的小动作，林还斗篷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后，林枝的手就被牵起，温热的体温传到林枝手上，渐渐令林枝平复下心中的不安。等到林枝稳住心神后才缓缓抬眼打量四周，一块破旧的木板首先映入眼帘，不知是谁用鲜红的墨汁在其上写上了几行字，未干的墨汁在木板上拖行，像是木板留下的血泪，诡异而又瘆人。
林枝看着木板上的字，低声念道,“西域迷香、千年沉木、封喉毒针、五更露、化尸水、断续膏...”看到最后，林枝凑近林还小声讨论，“看来想要进去，只能从这些东西里面挑一样买下，我们选什么？”
“断续膏还是千年沉木？”林枝盯着木板十分纠结，“这上面的东西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几位来此处，是想买些什么？”见到四人站在木板前迟迟没有决定要买什么，小厮出声问道。
站在林还身后的盛声眼睛一转，嘴角轻勾：“我说你这小子，来之前不是说好，要买下一截千年沉木作为聘礼娶我小妹吗？现在怎么又站在这里一声不发了？后悔了？”边说着，盛声暗暗用力在林枝背后推了一把。
林枝没有防备，还没反应过来就扑进了林还怀中。反应过来是盛声动的手，林枝挣扎着想从林还怀中离开，但林还的另一手死死地将林枝按在怀中，笑着回道：“大舅哥说错了，自然是不会后悔的。”
被林还禁锢住动作，林枝只能像一只鹌鹑似的埋在林还的怀中，感受着林还说话时胸膛传来的震动，以及无人知道的角落，林还牵着林枝的手的体温也在慢慢上升。
林还转向小厮说道：“我们要买千年沉木。”
小厮上下扫了几人一眼，因着斗篷的遮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赶紧回道：“原来四位贵客是来购置聘礼的，恕小人眼拙，四位贵客里面请。”话落，小厮按动手旁的机关，木板旁顿时出现了一个门口。
四人在小厮的指引下进入门口，一门之隔，却是完全不同的地方。与方才昏黄的环境截然不同，眼前的厅堂灯火通明，木柱上的木雕与螺钿镶嵌的细密纹样清晰可见，地面的每一处角落都铺着精美的绸缎。厅堂四周被分割出一圈精致小间，隔间门口皆悬着一盏琉璃小灯，灯下均站着一个小厮垂首侍立。
进门之后，林还便放开了林枝，但在斗篷下牵着的手仍旧牵着，林枝挣扎无果后，只能由着林还去了。
看到脚下绸缎那熟悉的纹样，林枝心情复杂，在工坊中女工们损耗心力织出的绸缎，在有权有势的人眼中，竟然只是用来垫脚的东西。林枝看着候在前头的小厮，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怒火，还未来得及发作，林还握着林枝的手微微用力。
林枝霎时清醒过来，想到自己来到鬼市的目的，林枝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愤愤地踏上丝缎铺出的路。
小厮将林枝四人请到一个小隔间后，轻声道：“请两位贵客稍等，断续膏稍后便送到。”
林枝环顾隔间，角落中的琉璃小炉静静地吐着轻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雅的冷香。林枝小声道：“这里的隔音真好，我都...也还是听不清。”想到附近可能还有犯案的妖族，林枝故意省略掉几个字。
林还没有如林枝一般四处张望，只安静地盯着窗外，隔间的窗户微微打开，一阵若有似无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林还的妖力，即便是盛声与林枝相加都无法相比。因此，林还清晰地捕抓到风声中盛声和林枝无法察觉的微弱声音。
“东家，新来了四个贵客，说是要买千年沉木，用于下聘。”
“千年沉木下聘？”
“回东家，虽说这千年沉木用于聘礼确实少见，但千年沉木极其贵重，且民间有说法，说是千年沉木能镇宅辟邪，想必这新来的贵客是因此选择千年沉木来做聘礼。”
“沉木能镇宅辟邪？原来如此，难怪...”最后的几个字，说话者似乎只是用极轻的声音带过。
“去吧。”
“是，东家。”
林枝顾着打探四周，丝毫没有注意到林还的走神。林还从窗外收回视线，与盛声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安稳地坐在原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四位贵客久等了。”一个小厮推开门，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两个小厮抬着一截沉木挪进了隔间，将东西放到了四人面前。
借着斗篷的遮掩，林枝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沉木，只是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林还说道：“既然如此，这东西多少钱？”
小厮回道：“多谢贵客光顾，不多不少一千金。”
“一千金？”听到这个数字，林枝眼睛都直了，虽说林枝身为妖族，钱财一事自然是无需忧心，但之前被抓走去打白工的经历，还是让林枝多多少少明白了穷苦人家的钱来之不易。
小厮不屑地瞥了林枝一眼：“怎么客人来我们这里买东西之前没有打听过吗？我们这的东西，没有低于百金。何况是千年沉木这种珍品，放在外面也是不下七八百金的。这块沉木，通体乌黑，木纹如流水，色泽清亮，触手冰凉沁骨，仔细闻之更是有一股药香，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千金这个价格，来到此处的贵客都是花得起的。”
“原本还打算将这钱交给阿燕她们的...罢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大不了再去丹穴山挖。”林枝心中暗想，忍痛从怀中掏出一张飞钱递到小厮面前。
看到飞钱，小厮脸上满是欢喜，正准备接过，一旁一直不出声的林还却一把拉住了林枝递飞钱的手。
林枝不解问道：“怎么了...”话音刚落，林还瞬间便破开了隔间的门。林枝透过缺口往外看，远处一个隔间的门也被破开，一个黑衣人抓着一个玉瓶正往外冲。看到林还，黑衣人也明显愣住，站在原地没有移动。
“愣着干什么？抓住他啊！他抢走我买下的东西了！我的五更露啊！”陈宝光站在隔间门口，怒吼道。
陈宝光的声音，让黑衣人立即反应过来，朝着出口冲了过去。林还回头看了盛声和桑流光一眼，两人当即会意，紧跟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冲去。
林还转头看向陈宝光身后的隔间，一个红衣男子带着面罩，两人隔着陈宝光互相对视。林还大约察觉出什么，二话不说就往陈宝光那处隔间冲去。
看到林还动作，林枝也想跟上，小厮却往前一扑，抓住林枝手上的飞钱死活不松手。林枝和小厮纠缠片刻后，飞钱承受不住两边拉扯的力道，从中间裂开。小厮用力过猛，飞钱裂开，整个人就四脚朝天地往后摔去，顺带也将另两个小厮压在了身下。
终于脱身的林枝看着已经瞧不见踪影的林还，气恼地拍拍脑袋，往林还离开的方向小跑过去。去到陈宝光的隔间，林枝才看到陈宝光抓着财旺挡在身前，一直崩溃地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钱都给你，都给你。”财旺也害怕地抱着自己，缩着头不敢往外看。
窗外传来几声兵器碰撞的声音，顾不得蜷缩在原地的陈宝光和财旺，林枝趴在窗台往上看，林还正与那蒙面红衣人站在四层的屋檐上对峙。
“你是妖。”林还说道。
蒙面的红衣人听完林还的话，侧着头问道：“妖？妖是什么？我还没说贵客将我们隔间的门都撞烂了，该赔钱。”
林还问道：“你是尚付一族？”
红衣人也不答林还的问题：“方才那个抢走我贵客东西的黑衣人也撞烂了我们一扇门，不如您将两扇门的钱一块赔了吧。”
林还继续问道：“你为何要将尚付血交给人族？”
红衣人终于没了耐心：“真是奇怪，不知为何贵客您一上来，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说些我听不懂的胡话，妖不是话本里的词吗？贵客这是失心疯了？”
林还对红衣人的话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声音平淡地说道：“你认识我，你看到我之后，立马转身跑了。”
听到林还的话，红衣人才终于不装了，阴沉的笑声从喉中传出，像是讥讽又像是无奈，听得林枝浑身冷颤：“果然啊，不愧是林还大人，南山局乃至南山最强大的妖族。”
林还不理红衣人的恭维：“违反山神禁令，将...”
“林还大人不想念旧人吗？譬如，招摇山的...”红衣人打断林还的话，“或者，林还大人想不想知道，你找了百年的妖到底在哪？她一百年前因为什么失踪？”
“将尚付血交给人族，山神有令，抓涉事妖族回南山局受审。”林还不紧不慢地将话说完。
红衣人丝毫没有因为林还的话而害怕，反而挑事般的瞥了一眼窗台上趴着的林枝说道：“诶，那个小妖，我好心告诉你，你身边这个林还大人心中可是有个相守了三千年又找了百年的妖。”
林还不想再忍，举起刀向红衣人砍去，红衣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在刀锋快要落到红衣人身上时，一个强大的法术从五层向林还打出。林还原想硬抗，但法术打到林还身上后，林还浑身顿时皮开肉绽，一股血雾从林还身上迸开。
“林还！”林枝原本想着以她的能力，不打扰林还抓捕红衣人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看到林还被法术击中后，无力地跪在原地，林枝手忙脚乱地从窗台往上爬。
看到林还的惨状，红衣人十分愉悦地蹲在林还身边，低声说道，“这次是我们更强啊，林还大人，至于那尚付血，人族自己自相残杀，我们妖族又何必阻止？”看到林枝已爬上四层的屋檐，红衣人站起身，大笑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哈哈哈，本三斤回来了，终于磨了一章出来，感觉有些地方还是卡卡的，但还是要更新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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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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