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愉没了困意，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子。
“那我们何时出发？”
裴栩生看了眼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缓缓说道。
“今日。”
今日？桑愉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房间，房门还开着，而自己只穿着件轻薄素白的里衣，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拽紧了领口的被子，最后目光落在了裴栩生的脸上，她有些气恼，语气中有了一丝的责备意思。
“裴世子，你就这样进我房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裴栩生像是听见了一件很有意思的话，他眉眼一抬，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朝她打量起来。
“哦？不合适吗。”
桑愉对上那双眼睛，皱着眉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一下，她懊恼的盯着他，倔强的眸中还带着一股子天真的娇憨。
“不合适，裴世子是外男。”
她的嗓音清澈，不娇柔不刻意，是一种只属于少女的声色。
裴栩生勾着嘴角笑了一声，腔调散漫。
“行，今日是我冒犯了，不过你大可将我视为你兄长一般的身份。”
在他眼中的桑愉，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恰好又有几分机灵，无理又有趣。
/
气候在无意识之间悄悄变换，他们从平阳离开这日，已经是过了寒露，早晚间的风都捎上了些许凉意。
再次登上码头，踏上这一方甲板之上，与来时不同的是，这次前往丰都的船小了不知好几倍。
船身上也就足够一间屋子大小的范围，先引入眼帘的是一方木桌椅子，再里面是被帘幕遮挡起来的船舱里屋。
桑愉抱着一堆包裹踏上了船，点墨上船后放下了手中的物品，去掀开了帘幕，里面是被一分为二的两个小房间。
虽小却什么都有提前备好。
东西放置好后，桑愉在这船上无聊的转悠着，指尖勾着腰间的那只铃铛晃荡，才见着裴栩生慢悠悠的上了船。
他倒是两手空空，身上什么也没带。
桑愉身旁还有点墨陪着，而那位尊贵的世子殿下却是孤身一人挤上了这只小船。
桑愉望向裴栩生的身后，除了两位船夫，再无他人，此行也有好几日呢，他就不带个人在身边吗？
裴栩生径直进了船舱，桑愉见状也跟着进去了。
船内的光线比外面暗上了几分，仅有两侧的镂空木窗透进些光线，裴栩身寻了个光线刚刚好的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还未来得及倒上一杯热茶，身旁就叮当作响的靠近了一抹鹅黄身影。
桑愉晃着裙边坐在了裴栩生的对面，二人只隔了一方桌子，她趴在桌上，双手拖着自己的脸颊。
“裴世子。”
裴栩生没有马上回应她，只是慢条斯理的拿起了一只茶杯，替自己倒上了一杯热茶，茶水滚烫，是刚上不久的，热气白雾升起，他指尖轻轻敲响桌沿。
“不在京城，可不要在外直呼我的身份。”
船身开始动了起来，窗外的景色也跟着开始移动，桑愉歪着头，不是很明白他的话。
“为何？”
世子不是很尊贵的身份吗，为何不能提？
他吹散茶杯中的热气，悠悠道。
“容易死。”
她目光一转，斗胆猜测。
“有人要害你？”
裴栩生扬眉，漫不经心的说着。
“因为裴世子此刻并未离开京城。”
桑愉愣了几秒，琢磨着他话中的深意。
裴栩生的视线落在她的表情上，浅浅饮下一口茶水。
桑愉眉目舒展开，突然笑了一声。
“你偷偷出来的啊。”
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饶有兴致的看她。
少女眉眼欢喜，窗外光线透过窗零零碎碎的洒在她的身上，日影晃荡，她嘴角荡着笑，脸上只有猜对答案的侥幸和开心。
“那裴公子身旁为何不带护卫，这样也好安全一点。”
裴栩生拿过两只新的茶杯，其中一只倒上了半杯茶水。
“太招摇，死的更快。”
这话桑愉听懂了，她赞同的点点头。
茶水在他手中的两只茶杯中倒来倒去，最后他将那杯温热的茶水递在桑愉的眼底。
桑愉看着眼睛突然靠近的茶水，再看看眼前之人，给我的？
她从裴栩生的手中接过，她的指尖划过裴栩生的指缝，端着手中的茶水放在眼下端详着里面的茶水。
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为她端茶倒水了，莫不是这茶水中下毒了……
正这样想着，他戏谑的声音传来。
“怕我下毒？”
桑愉抬起了脑袋，摇摇头道。
“怎么会呢。”
她端着茶杯放在嘴边，笑眯眯的抿了一口茶水。
她是要回京的，况且乔鹤也让她跟着他，就算她知道一些他的窘事，他肯定不会丧心病狂到现在毒死她吧。
也就一个白日，他们便离开了平阳，到了夜里，气温突然降了下来，比前些日子都要冷。
桑愉蜷缩在被窝中，听着窗外的风刮过木板的声音，难以入眠。
半响，有人推门而入，点墨脚步很轻的进了房间，见到她还没睡，便点燃了油灯，将一个滚烫的汤婆子塞进了她的被窝。
“刚刚船上的小哥给我的两个汤婆子，姑娘快摸摸，还热乎着呢。”
桑愉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股热气，她震惊的点点头，有些惊讶。
“哇，真的好暖和。”
点墨坐在床榻边上，替桑愉捏好翘起了一点点被子。
“还好世子殿下提前让人备好了姑娘的冬衣和取暖的物品，不然这几日水路可有的熬了。”
莫说是桑愉的冬衣，就连她和这船上的船夫也都给备下了御寒之物，点墨起初还担心桑愉身子骨弱，怕她受凉受风寒，结果没想到最为妥帖之人竟然是世子殿下。
点墨想着，也怪自己，从未离开过京城，不知这平阳境界气候变换得如此快，只是一日，她们准备的那些衣物全部都不能穿了。
接着灯光，桑榆看了眼房间之中的物品，就身上盖的厚重被子，房间布置的毛毯和木窗上挂的挡风帘子全都是那位世子准备好的。
而她们大包小包的提上船的东西，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平阳打包带来的吃食零嘴，好像根本一点也没解决今日这最棘手的气候。
“点墨姐姐，今夜和我一起睡吧。”
棉被下，桑愉伸出了手拉住点墨的手腕，诚恳的邀请着点墨。
点墨安抚的拍拍桑愉的手背，委婉拒绝。
“我怎么能和姑娘睡在一起，这不合规矩的。”
桑愉反而将她的手拉的更紧了几分，驳了她的话。
“这有什么的，刚从莲花村离开的那几日我们不就是睡在一起的嘛。”
想想那几日马车上度日，四个人就即在一起，还有那夜篝火，她也是在点墨怀中熟睡的。
点墨摇着头，夜色中，火光浅浅的映在她眸间，她的声音柔软。
“当时只是环境所迫。”
桑愉坐起了身子，晃着点墨的手臂，嘟囔道。
“那今夜我睡不着，你若是陪我睡，我就能睡着了。”
点墨知道她只想让她留下，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无奈的笑了声。
“那好吧。”
桑愉得到了点墨肯定的声音，立马将自己的身子往外挪了挪，腾出了里侧的一片空旷。
“太好了，那你睡里边。”
点墨起身吹灭了灯，又抱了一条被子上/床，和桑愉并肩躺在了一块。
点墨将桑愉身上的被子给整理舒展，不让一丝冷风透进。
两人只言片语了聊了两句，房间便安静了下来。
渐渐的，桑愉身旁传来了点墨均匀的呼吸声，暗淡的房间中，桑愉睁着眼睛盯着头顶处的床帘。
这么快就睡着了，真好。
她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慢慢的翻过了身，侧躺在榻上。
借着窗外的点点月光，桑愉盯向窗台，目光被窗旁放着的那瓶桂花酿所吸引。
她看了看月色，应该也不算太晚，不知裴世子睡了吗。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由然而生，桑愉爬起身子，裹着身上的棉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将窗边的那瓶桂花酿放进怀中。
漆黑的夜，房门缓缓的开了一条缝隙，又慢慢合上。
桑愉慢慢的摸索着来到了一旁的房门口，裴栩生的房间，隔着门缝看见了屋内还有亮光，她贴着门缝，声音小小的，像只猫似的。
“裴公子~睡了吗~”
接着是里面传来整理书卷的声音，半响，一阵脚步声靠近，房门被裴栩生拉开一道缝。
他手中端着一盏油灯，接着灯光，桑愉看清了裴栩生的神色，见他神色清醒，并无睡意，桑愉咧开嘴笑了一声。
裴栩生一袭素色衣衫，并未着外衣，墨发垂在脑后，只是稍微挽起部分，没了白日的那份锐气，倒是多了几分温和的模样。
他瞧着她的这副行头，棉被裹在身后，只露出了个脑袋，不知她是何意，裴栩生语气懒洋洋的发问。
“半夜不睡，跑来我这里作甚？”
桑愉腾出一只手将桂花酿拿出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睡不着，找你聊聊天。”
说完她钻进了房门，从他身前经过，带着一股屋外的凉气。
裴栩生合上了房门，回头时她正眨着眼睛笑盈盈的站在他身后。
他端着手中的油灯凑近她的面前，她只是一脸开心，弯着双眼看他。
裴栩生嗤笑一声，目光带着轻傲。
“这个时候又不顾着我是外男了？”
入京进度43%
深夜寒冬，卧榻欲睡，月色浓浓，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于隔壁寻裴栩生，栩生亦未寝，相坐于床边，面面相觑，火光晃，眼中人，对饮于雪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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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深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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