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知隽开车去剧组探班,正赶上段骁恩过了今天下午的第一条。
因为这部分都是室内戏,所以剧组直接租下了一层写字楼,在新装修好尚未出租给公司的崭新环境中拍摄。
一部分办公室临时作为化妆间和休息室,段骁恩在休息室翻看下一条戏,默念着台词,佟知隽没有打扰他,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赵眠满的事情下个月必须解决,一个有些奇怪的房东,像是头顶悬而未落的尖刀。
佟知隽心里打好算盘,给Lily发消息,托她帮忙找找合适的住处。
没一会儿,余小舟喊段骁恩上戏,段骁恩把剧本合上放在桌上,有些偏了,佟知隽忍不住扶正,随后跟了出去。
各部门刚就位,盯着大监的导演贺子钦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贺导听电话里的人说话没几秒,就忍不住冷着脸道:“抽什么长白山?石运转节俭到为了便宜五毛钱吃他不爱吃的菜包子,他舍得抽长白山?你动动你的脖子上面那个玩意儿想想这合适吗?”
佟知隽站在灯光小哥身后吃瓜看戏,寻思贺导骂人倒是挺有一套。
“硬包不行!我真想把你扔工地上看看是什么人才买硬包烟!更何况灵芝的软包比硬包便宜!我不管你是网上淘还是托朋友找,石运转回东北那段戏我要看的你准时给我带买来一整条软包林海灵芝,白色软包,听懂了没有?”贺导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打完子弹,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随后他一转头,目光准确落到一个苦着一张脸的人身上,阴阳怪气道:“你到底从哪儿招来的人?搜狗上搜来的?”
贺子钦也没等那人回答,直接拿着麦喊道:“各部门准备!”
随后副导演喊了声“Cam”,摄影助理回了句“Rolling”,副导演再喊“Sound”,收音师回了句“Speed”,这才来到了佟知隽熟悉的环节——
场记打板道:“六十九场四镜一次!”
导演确认对焦正确,收音话筒没穿帮,一声“Action”,这段戏正式开拍。
佟知隽是初次看到拍戏的全过程,感觉和想象中很不一样,在场记打板前,对摄影和录音的确认,他没有在任何影视剧或者小说里见到过,一直以为导演威风地喊句“Action”就完了。
拍摄现场也并非正片中那么光鲜亮丽,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有各种杂物,有十几号人,移动复杂些的拍摄路线,不能用滑轨,需要摄像大哥端着斯坦尼康上阵。
镜头外的人安安静静,镜头里的段骁恩扮演的高富帅懒散地撑着头坐在工位上,敷衍地应付着同事的关心。
高富帅的女朋友回国了,他也就要辞职离开了,但同事们还是要留他一起吃个送别饭。
实际上高富帅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交情,这顿饭说是送别饭,本质上其实是这些人知道,这可能是上天留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抱住有钱人大腿的机会。
午休时间,高富帅被同事团团围住,而镜头偏开一点,越过高富帅的肩膀,对焦对到两米外的石运转身上,二人待遇天差地别。
石运转被新上司厌烦,险些被开除,孤单寂寞冷地趴在桌子上午休,想睡却被吵得睡不着。
镜头自然地绕过高富帅,对准了其他同事,叽叽喳喳的一群人闹得高富帅忍不住把桌上一沓废纸摔了出去,嫌弃道:“你们都不如叠几个纸飞机强,怎么就那么多话要说呢?”
也不知是真没听出来高富帅的嘲讽还是假没听出来,有人拿了张纸,真的叠起飞机来,叠完对着飞机哈一口气,扔了出去。
剧本里写着,飞机应该正好砸到石运转才对,但是这个镜头要单拍,所以现在没砸着不重要。
石运转烦躁地拍了下桌子,高富帅则是从人群的包围中挤了出去。
这一段结束,导演喊了“Keep”,随后道:“段骁恩走出来的背影补一镜,刚刚裤脚卡在鞋子边缘了。”
因为只补个背影,所以没用几分钟。
刚一结束,段骁恩就过去跟导演一起看监视器,等在一旁的佟知隽都抬起胳膊要迎接他了,结果人根本没往这儿来,便只能装作胳膊不舒服,扯了扯手肘处的袖子,然后尴尬地把胳膊放下了。
等段骁恩终于收工,佟知隽已经跑到休息室靠着椅子独自自闭去了。
拎出郁闷得团成一团的小树懒,段骁恩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薄荷糖给他:“走吧,我请你吃饭去,附近有家店很好吃。”
佟知隽撕开糖纸,舌尖把清凉的糖拨到腮侧,跟着段骁恩下楼。
段骁恩笑话他:“一块糖就能把你哄得屁颠儿屁颠儿跟着人走,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可好骗了?”
“啊?屁颠儿屁颠儿什么意思?”简单一点的儿化音,佟知隽是会的,但这个难度对他来说大了点,所以硬是把儿化音直接读成了“儿”字,听起来有些怪异。
段骁恩“呃”了半天也没解释出来,只能承认道:“不知道,总之江哥说雨淮姐整天屁颠儿屁颠儿去买奶茶,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词。”他其实出生在东北,只是对方言了解不多。
“啊,原来是东北方言,江洋渡是东北人啊?”刚一出电梯,佟知隽立刻就百度了这个词。
“是啊,因为剧里石运转就是东北人。”段骁恩解释道。
当初剧组选人就是这样——
因为符合年纪、符合形象且咖位合适的东北人演员也就江洋渡有档期,所以男主定了江洋渡;
因为江洋渡和易雨淮想要减弱cp标签对二人戏路的影响,所以易雨淮演了个跟石运转几乎没有凑成cp的可能性的前台小妹;
因为段骁恩形象和气质看起来就很像富家公子,于是高富帅这个角色就归了他……
听段骁恩讲完,佟知隽无情地笑了一声:“cp粉怎么可能因为俩人演的不是情侣就能放弃嗑cp?更何况cp利于割韭菜,他们想拓宽戏路,也架不住资本限制。唯一解绑cp的方法只有从此做路人,永远不同框,就算这样都会有cp粉和资本不死心呢。”
身后一直跟着的余小舟也跟着笑出声,吓了佟知隽一跳,猛一回头才发现原来还有个人。
余小舟耸肩瘪嘴,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喊一声“姐妹”的冲动。
一看佟总就是老追星狗了!一直孤独追星的余小舟仿佛忽然在黑压压的敌军中看到了己方的眼线,瞬间亢奋了起来。
佟知隽没有准确接收到余小舟眼中散发出来的追星女孩的光芒,转头继续跟段骁恩聊天。
天高云淡,五月已经逐渐热起来了,他们在行道树下踩着树木的影子,走向段骁恩安利的餐厅。
好像这就足够让人觉得惬意了。
然而等周一去公司上班,佟知隽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工作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佟知隽已经深刻意识到,想做好一件事,忍受这件事会带来的痛苦是必经之路,所以他还是会认真完成工作。
公司的星探找到了六个想当爱豆的小孩,还没签练习生合同,佟知隽说要他看过了之后再做决定。
现在公司缺钱,如果培养练习生,那肯定是在精不在多。
午后,六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稚嫩小孩,在练习室站成一排。
佟知隽靠着把杆却站得笔直,旁边是刚练过舞的头上还挂着汗珠的郭航。
舞蹈教师向佟知隽简单介绍了几个孩子的情况,随后放了一支舞曲,一字排开的孩子便跟着音乐动起来。
佟知隽看着动作眼熟,直到音响里传来低沉有力的男声时,他才想起来,两个月以前,郭航在会议室跳的,也是这一段。
回忆着当时郭航跳舞带给他的感觉,佟知隽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实力的差距。
孩子们还只是跳,并没有开口唱,就已经动作绵软无力了,真要想走到唱跳俱佳那一步,恐怕要花上几个年头。
还这么小的年纪,又并非很有天赋,其实真的很浪费最好的学习的光阴。
一曲结束,六人的站位已经偏掉了,不再整整齐齐。
佟知隽不知如何评价,只单独指了指站在中间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佟总好,我叫单嘉沛。”个子最矮的小孩微微仰头看向佟知隽,很快又垂下头去,亮晶晶的眸子只在佟知隽的视线里晃过那么一瞬。
佟知隽向前几步,蹲下身来,换做他仰视单嘉沛:“你为什么总看左边?是动作没记熟看别人呢,还是在看镜子?”
单嘉沛避不开佟知隽的目光,小声回答:“我在看镜子。”
一旁的舞蹈老师来打圆场:“佟总,单嘉沛是习惯了对着镜子跳舞。”
佟知隽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一定要看镜子呢?”
“会……更有自信一点。”
“你面对着别人会不知道怎么跳舞吗?”
单嘉沛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怯生生地说:“从前没有其他观众的。”
佟知隽目光灼灼:“那如果你站上很大的舞台呢?台下都是粉丝,那时候你可就没有镜子看了。”
单嘉沛咬了下唇,道:“那是未来的事情,我现在只要克服困难,就不用担心未来了。”
佟知隽有些错愕,单嘉沛还不满十四岁,还是个对于“总裁”和“粉丝”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的年纪,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舞蹈老师猜不透,佟知隽这表情对单嘉沛的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在阅微试训的一周里,老师教的动作他课上认真学,课下好好练,还时常跟着郭航去额外练一些别的内容。
论天赋,说不上极佳,但勤奋,他是真的做到了。
这么小的孩子有这样的自制力可不容易,舞蹈老师忍不住问道:“那佟总,单嘉沛是留还是不留?”
单嘉沛听到这话,也期盼地看向佟知隽。
1.长白山、林海灵芝:东北产的香烟。长白山烟种类繁多,一般几十块钱一盒,林海灵芝最便宜的不到五块,是白色的软包,如今很难买到了,其次是蓝盒子的硬包,五块钱一盒,部分店家卖四块五。此外解释下软包和硬包的区别,白领一般抽软包烟,因为软的包装不会把西裤支撑得有棱有角,而工人一般抽硬包烟,这样工作的时候才不会把烟不小心弄断,当然只是有这样一个说法,我也不确定是否准确。
2.“搜狗上搜来的”:搜狗虽然是搜索引擎,但这里是用来骂人是狗的。此句非原创,来源于网络。
3.斯坦尼康:摄影机稳定器,很重很大。
4.屁颠儿屁颠儿:解释为自愿服从、不违抗,本来用于形容小孩子,具体见百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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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剧组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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