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安的实力不容小觑。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重组”的良安,亲眼见证了何为“眼眶中的眼睛会被挤下去,多出来的五脏六腑会被吐出来”,青鹤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饶是她曾经见过当年食人族的吃人场面,此刻也难得感到沉重。
可仔细想想,晃月也好,瑶月也好,良安也好,甚至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消息的听音派也好,都是荼蘼用来炼剑的工具,她就觉得齿冷。
荼蘼手段狠戾至此,为什么她当时觉得只靠封印便能阻止她作恶。
青鹤难得从胸中生出后悔的心思,面前的良安并不给她机会细细思索,浑身是血的良安完成了重组,此刻他看向了五角亭中唯一一个活人。
晃月的骨架被他拆碎,二百零六块骨头重新组合,变成一把骨笛,被他握在手中。
良安的眼中被血染红,他露出个癫狂的笑:“你,好吃吗?”
青鹤敏锐地发现一道灵力破空而来,她轻盈跳开,原本站着的地方被炸成了齑粉,那把骨笛伸长,像一把剑,也像拐棍,但仍然是一把笛子。
青鹤察觉到一件事,如今仅凭自己,不脱层皮恐怕难以解决眼前这个“怪物”。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气沉丹田,法印起,青光现,她身上隐隐发出一阵青色的光。
百忙之中她思索了一下,现在自己应该是在数百年前,在这里召唤小青,到底来的是哪个时代的小青呢?
良安歪着头看向她,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打算。
但是他很快听到一声清越超绝的鹤唳,随机天际一只仙鹤破空而来,狭长的眼眸映照着这片亭子,夜空的蓝月不得不收敛光华,任由一只仙鹤亭亭而立,长翅轻抖,小青落在了主人的身边。
小青比她高得多,此刻将头依偎在她的颈边,清晰地向她传达了思念,也传达了疑惑——你不是在瑶池养伤,怎么出现在这里。
青鹤便笑,看来是这个时代的小青。
小青的疑惑瞬间就被打散,随即而来的是妥帖的归属感——
小青化作一件青色羽衣披风,轻柔地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护在其中。
她与小青,足有千年未曾一起战斗过了。上次还是和荼蘼相争。
青鹤手中出现一支长羽,长羽化成了弓箭,以灵力为弓,一箭逼开了天上的月,良安眸子骤缩,迅速退避到一边,但仍被那支长羽刺伤了身体。
血流如注间,他感觉不到疼痛,但脑中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受伤了。
那只长羽箭只是试探,下一瞬,数以千计的青色长羽箭刹空而来,每一只都朝着他飞去。
良安被刺中了几箭,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他体内灵力邪气得狠,片刻之间竟然从体内凝出一道防御的屏障出来,更为邪气的,是他破烂不堪的残躯之上逐渐开起了梨花。
鲜血染红了梨花,但良安眼中执拗更甚。
青鹤看见他嘴唇翕动,从中读出了一句话——孤音剑出,青鹤铩羽;孤音剑断,荼蘼重现。
她气得笑了。
荼蘼炼了剑,想用它来对付自己,发现没派上用场就要毁了它。
这背后整个门派的死活,却不在荼蘼的考量之中,她与荼蘼也是同一个师父教的,怎么荼蘼如此心狠手辣。
青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荼蘼。
荼蘼想要的,她偏不让她遂心,孤音剑荼蘼不想要了,那就交给青鹤来,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亦有不同,那同一把剑,主人不同,亦有不同。
听音派的血债,必要荼蘼血偿。
良安身上的梨花开的愈盛,可开到末了,梨花谢了,最终开出来的是淬血的荼蘼花,梨花与荼蘼花本就相像,如今荼蘼花饮血盛开,像极了荼蘼的性格。
青鹤愈发用灵力逼他,最终良安划开了自己的身体,鲜血迸发染红一片,他仿佛丝毫不赶到疼痛,徒手折断了自己的脊梁骨。
鲜血四溅,在染到青鹤衣裙之前,小青已经全部挡下。
小青不喜欢这血液,太邪性了,青鹤安抚地拍了拍小青。
良安没有骨头,却依然站的笔直,他现在已经没有人的形状,比妖兽还要妖异,他手中的骨头逐渐化形,与晃月的骨笛结合在一起,霎时间风云涌起,他捏着那一把邪性四溢的剑。
青鹤抿了抿唇,她决心要强取这剑。
小青护着她,青鹤便一往直前地朝良安冲去,往日里的纤纤素手此刻紧握成拳,手心逐渐凝结出各样的武器——
弯刀、长剑、阔刀、长弓、九连鞭、三叉戟,若说善书者不择笔,她也堪当一句样样精通。
那把孤音剑邪气得狠,杀伤力或许不大,但触碰到这把剑,手中的灵力就会消化,甚至被反噬,即便是她的防御阵法也支撑不了多久。
青鹤并未攻击良安的身体,良安也是一步步堕落,就像瑶月与晃月一样,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也被腐蚀,身上除了血,便只剩下妖异的荼蘼花。
这把剑仿佛在以他为饲。
青鹤一步步逼近他,良安不得不后退,只退到月亮边边,那股蓝色的光愈发凶险,几乎要将她照得无法睁开眼。
忽而一阵镜子破碎的声音,良安背后的圆月猛然炸裂,青鹤不由得睁大了眼,看见那轮圆月的背后猛然冲出一位少年剑修。
沈凌客神色恍然,看见她的一瞬间,眉眼间爬上了喜悦,但紧接着他看见良安举起了一把巨大的骨剑,刺向了青鹤。
沈凌客想也不想地冲过去,左手捏住了这把巨大的骨剑,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良安。
这剑凶险得狠,几乎他刚触碰到之时,就觉得自己的左手如同扔进油锅化了,脑中炸开嗡的响声,背后张天明撕裂的吼声也被隔绝。
“沈凌客,你快些,我坚持不住了!”
他几乎没听清后面几个字,便浑身陷入了湿冷之地,有奇怪的白色小花在他的神识中绽放,可不知为什么,这花越是开放,他越是感到刺骨寒冷。
忽而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他的头上,一股灼热的灵力灌入身体中,他终于能听见声音了。
是青鹤,她好像有些焦急。
“沈凌客,放手。”
她好像在让他放开手中的剑。
可沈凌客脑中闪过良安举剑刺向她的样子,反倒更用力地握住了这把妖异的剑。
青鹤不再犹豫,狠狠砍断了良安的手,失去孤音剑支撑的良安终于失去意识跌落在地上,而青鹤眼看着幻境要坍塌,便放开了小青,伸手抱住了沈凌客,她以化神之躯,强行挽回即将堕落成那副妖异模样的沈凌客。
顺着张天明撕开的裂缝,她们二人跌了出去。
秘境轰然震颤。
青鹤冷静极了,现在还不能暴露孤音剑已被取出的事宜,她抚掌于身下,硬生生当场结出法阵,撑起整个晃荡的平然秘境——
平然秘境各处的修士均是惊疑不定。又是妖兽发狂,又是地震的……
这,这次的秘境怎么如此凶险,要不……先走?
赵文冕那边亦察觉到不对,水团中的光点方才闪烁了一瞬又回归正常,他下意识想问一下荼蘼,可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像惊弓之鸟,只好压着火气去质问“崔盛雪”。
赵文冕:你那边怎么了?
赵文冕:崔盛雪,速速回我。
青鹤随意地写了几个字回复他。
崔盛雪:逃亡中,勿扰。
赵文冕:……
她懒得敷衍赵文冕,本想让张天明护阵,谁想他又昏了过去,想必是方才的动静超出他承受范围了。
青鹤没办法,只好自己结了个法阵,这法阵用于隐匿踪迹,避免有人来扰。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被掏空的感觉——
撑起平然秘境的大阵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她需要在这之前摆平快要吞噬沈凌客的孤音剑。
她将额头贴近沈凌客,几乎是强硬地将神识挤了进去。
但意外的是,她本以为遇到的阻隔并不存在,沈凌客的灵府没有任何挣扎地就接纳了她。
实则直接进入他人的灵府,是凶险且冒犯的举动,即便是像青鹤这样的老古董也知道这一点,但此刻她别无他法,若是让孤音剑将沈凌客吞噬,他就是下一个良安。
青鹤回忆着沈凌客决然握着孤音剑的模样,神色再沉了几分,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何沈凌客会三令五申要她不许受伤。
她不再纠结心中的异样,只尽量轻柔地叩开了他的灵府。
每个修士的灵府均不相同,但统一来说,灵府中都是魂与灵安居之所。
所以她刚一进来就愣了愣,因为这里不是别处,乃是念慈山。
念慈山上的念慈亭就在正中间,沈凌客一身白衣坐在其间,眉头紧锁,盯着面前的桌面。
青鹤走了过去,看见他看着棋盘一筹莫展。
这棋盘上隐约有荼蘼花的花苞,她便心中松了口气。
沈凌客或许经过训练,知晓要将那邪物关在灵府外,而此时面前的棋盘,正是那邪物的象征。
青鹤要做的,就是助他将这盘棋下完,且要赢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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