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林栖竹做不到站在路边吃早饭，和时不时经过的路人对上目光。
她只好重新回到小院，坐在秋千上一点点吃掉了这份江鹤特意带回来的手抓饼。
院子里的玫瑰花长得很漂亮，朝着太阳方向肆意的伸着枝丫。
林栖竹将剩下的包装袋扔进门口垃圾桶里，去洗了手，走到花池旁蹲下身，和一米多高的玫瑰花对上目光，玫瑰花枝干有刺，若是换了旁人定是不敢碰的，但林栖竹却朝那尖锐的刺伸出了手。
她很自然的将那刺从枝干上掰了下来，在指尖摩挲着。
尖刺很锋利，将林栖竹细嫩的皮肤划出一个白色的痕迹。
她脸上没什么起伏，只低声喃喃道：“挺好的，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就算再漂亮，也得有能力保护自己，这才是应该做的。
又休息一会后林栖竹才出了小院朝村长郭大海家走去，村子里郭大海的家比较明显，是唯二的一个二层小楼，红色的屋顶在湛蓝天空下额外的明显。
她走进去时，郭大海正在用锄头锄菜地里的荒草。
“郭叔，忙着呢？”林栖竹微笑着打招呼。
郭大海立马拎着锄头从菜地里走了出来，脱下脚上的胶皮鞋，“起这么早？刚回来怎么不多休息会？”
林栖竹摇摇头，“想着今天要来看一看孙姨，怎么睡都睡不着了，索性直接起床过来了，不知道婶子在不在家。”
郭大海喊了一声在喂猪的妻子，对方应了一声，急哄哄大步走了过来，见到林栖竹时惊讶道：“哎呀，这就是沈大娘家的栖竹吧，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长得这么漂亮，快坐，婶给你拿点水果吃！”
“不用了孙姨……”林栖竹拒绝的话没说完，孙姨便又急哄哄的走远了。
几分钟后端着洗干净的水果从屋里走了出来，“栖竹快尝尝，这都是咱自家果树结的水果，好吃的很！”
郭大海的妻子姓孙，外村嫁过来的，全名叫什么林栖竹不清楚，知道大家都叫她郭大海媳妇，久而久之这似乎就成为了她的名字，林栖竹不想这样叫她，便叫她孙姨，从小叫到大。
“孙姨太客气了，我刚吃了早饭，现在不怎么饿。”
孙姨态度强硬，硬把一个梨子塞到她手里，“这么多年栖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自然是要多吃点才行，你要不吃姨就生气了。”
没办法林栖竹只好咬了一口手里的梨子，梨子汁水充足，脆甜脆甜的，林栖竹又咬了一小口，“甜的，孙姨家果树结的梨子真甜。”
见她喜欢，孙姨立马招呼郭大海装些梨子，等林栖竹回去后带走。
孙姨的热情让林栖竹无法拒绝，没办法她只好应下，飞快转移话题，“郭叔，我想问问江鹤的事情，就是住在我外婆家的外地人。”
郭大海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到几分担忧。
林栖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是自己来的太突然没打声招呼，但看孙姨拿水果的样子不像是厌烦。
她小心翼翼开口：“我想知道是不是江鹤做了什么事情大家对他意见才变得那么多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郭大海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丫头，这两天你休息的怎么样，可还好？”
话题转变的太突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郭大海不想聊江鹤的事。
但这毕竟是林栖竹来的原因，她是一定要问出结果的。
“晚上蚊虫比较多，睡得不是很安稳。”
“不过好在江鹤出门帮我带回了蚊香液，现在能睡着了。”
郭大海：“那他，对你态度怎么样？”
“他要是欺负你的话，我拼了这条命也去和他斗！”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拼命？
林栖竹听出这里面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她尝试着拉近和孙姨的关系，捧着对方夸了几句手里的梨子，又夸了几句孙姨保养的好后，孙姨也就放松警惕愿意和她聊上几句，“你外婆在村子里的口碑特别好，大家都很喜欢她。”
这些林栖竹都知道。
外婆年轻时在国外留过洋，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女子。
她放下国外的幸福生活，只身一人回到家乡。
这些年来她毫不吝啬的将自己会的知识传授给村子里的大家。
幼时林栖竹和外婆住在一起，经常能从外婆口中得知许多的事情，自从她离开云城回到京市父母身边生活后，外婆便主动去村里小学帮忙教书，她也不要工资，每天和小孩一起上学放学，也算是打发时间不会让自己无聊。
至于江鹤，没人知道外婆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只是某天外婆带着江鹤走进村委会的门，将穿着凌乱的江鹤介绍给郭大海，告诉其他人她要将院子租给这个外地人。
一开始郭大海也不建议外婆这样做，毕竟外乡来的没人知道他的情况，若是坏人该怎么办。
“可你外婆偏说他是好人，还说他救了她的命。”提起这些郭大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知道劝不动你外婆，便想着把江鹤的个人信息都记了下来，拜托在派出所工作的朋友查了一下他的情况。”
见郭大海面上露出几分疑惑，林栖竹也有些担忧，
“是江鹤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什么问题，很干净的一个人。”
“之前还因为勇救落水儿童而受到过政府的褒奖。”
那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大家都说他是个坏人？
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吗？
从林栖竹的欲言又止中明白她的想法，郭大海耐心同她解释道：“江鹤平时和村里人来往不多，大家比较害怕他的样子，自从你外婆去世后就没人制止这些流言蜚语，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这么认为了。”
就只是这样吗？
那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敌意。
林栖竹还想问些什么，可郭大海和孙姨明显不想再说了，林栖竹也就作罢，盯着掌心吃了一半的梨子发呆。
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望着郭大海：“郭叔，我外婆在村小教书的时候有留下照片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给我一张，我好久没回来都记不清外婆的样子了。”
“照片是有的，不过都在村委会放着。”郭大海说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等一下和我去村委会拿一张。”
林栖竹乖巧点了下头，等郭大海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骑着电动三轮车拉着她去了村委会，村委会这个时候没多少人，很安静。
郭大海搬了把椅子让林栖竹坐下休息一会，而他则从铁皮柜里拿出一个写着村小毕业留念的相册，“这里面都是这些年的大合照还有老师的个人照片，你看看，还能不能认出你外婆。”
外婆和同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那双明亮的眸子。
在所有人为了生计而辛苦奔波时，外婆却始终很冷静。
她遇事不急不躁，认为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有解开问题的办法。
郭大海看着安静翻看相册的林栖竹，隐约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她外婆的影子，看似温和很好相处，但骨子里有自己的固执。
林栖竹盯着照片上十几个人的合照，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指向了人群中的某个模糊身影，“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我能看出来这就是我的外婆。”
郭大海歪头瞥了一眼，嗯了一声。
“你外婆她很喜欢和小孩子相处，我想应该是你离开后的原因。”
林栖竹摩挲着照片上的身影，脑海中的记忆也在这一刻调动，
“若是外婆还在，看到我回来会不会生气。”
郭大海以为她怕外婆觉得村子里脏乱差，急忙解释道：“这些年政府安排过来的扶贫干部，村子比之前好很多了，一点也不比大城市差。”
她说的不是这个。
是林栖竹和林郁禾的事。
外婆离开时她的真实身份还没暴露，在外婆最后的时光，惦记的依旧是她这个外孙女，把住了大半辈子的小院子留给了林栖竹。
长辈的爱很温和，落在林栖竹的身上，如冬日的暖被，又如夏日的西瓜。
林栖竹从相册里找到了外婆的单人照片，她指着那张照片问郭大海，“郭叔，这张照片我可以带走吗？”
*
照片被林栖竹带走了。
她生怕这照片被风吹走，装进口袋后还牢牢护着，一直走进小院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坐在木头椅子上盯着照片看。
家里没有相框，在购买一个相框回来之前，林栖竹只好先将照片夹在了书里，那本书被她放在床头柜上，躺在床上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回来了？从哪拿回来的梨子？”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栖竹一跳，她猛的转身，对上江鹤的目光，确认来人是谁后她后怕的拍拍胸口，埋怨道：“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江鹤挑眉没附和，明明他敲门了，是某人处理照片没听到罢了。
“厨房门口的一袋梨子是哪来的？不会又是哪个说我坏话的婶子送的吧？”
林栖竹走过去站在江鹤面前两步远的位置，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的看到他呼吸时微微起伏的黑色背心，还有那被背心挡住的强壮肌肉。
林栖竹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看他，“你在村子里仇人很多吗？”
“为什么你觉得送我梨子的人就必须得说你坏话才行。”
好一个林栖竹。
好不讲道理的话。
江鹤舔了下后槽牙，盯着林栖竹的眼睛满满的侵略感，他向前走一步，林栖竹也下意识地后退，看见她动作中的害怕，江鹤适时停下脚步，轻挑眉头，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怕什么？为什么要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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