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确定?”姜港抬步要走,跟纪署擦肩的那一刻听见他略带嘲弄的声音:“小港,你今年几岁了?”
姜港听罢没有马上答话,但却沉默着停住了向前走的脚。
纪署转到他面前跟人对视:“年轻人总觉得自己会是例外,这种心态我明白,毕竟当年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他稍稍抬了抬下颌,话锋一转道:“予铎从本科起天赋就已经显现了出来,工作后升迁速度也很快,他暂时不愿意换一种活法,我可以理解。”
“但是小港,你的情况不一样。”
纪署目光深远地道:“我记得你刚高中毕业的时候,跟家里闹得特别僵,好像还离家出走过一阵子。”
“那又怎么样?”
姜港面色不变:“这和你没关系。”
“瞧你这话说的。不是我家的事,当然跟我没关系。”纪署笑笑道:“但平心而论,当年老姜被气得差点住院,不仅仅是因为你喜欢男人吧。”
姜港气血翻涌,用力闭了闭眼睛。
虽然很不想回顾那段经历,但如纪署所言,自己十八岁时跟父母之间的矛盾,的确不只出柜这一桩。
“我记得你那时候,在校外结识了个三流乐队的贝斯手,还打算不念书去人家队里弹吉他。”他语气平淡,神情却有些轻蔑:“可你看看现在。”
现在姜港过得当然也很好。
吃穿住行样样拔尖,空闲时间一抓一大把,简直可以说是神仙般的日子。
只不过已经跟当年想要的生活,无论如何再沾不上什么边。
姜港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道:“自从元弘不跟您住一起之后,咱们也有很多年没像今天这样闲聊了。”
纪署怀念地颔首:“是啊。”
他欠了欠身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张口,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了。
姜港保持微笑:“我记得您大学专业也是临床医学,要是真这么喜欢说教,当初读完研你就不该去管公司。”
顿了顿,复又补充道:“报班考个教师资格证,这才适合您。”
他这话说得就太明晃晃了。
纪署不怒反笑:“我开个玩笑而已,小港怎么还较上真了?”
姜港跟纪署单独谈话的机会不多,以前听纪元弘吐槽这人说话基本等同放屁的时候,还不怎么能够理解。
但今天这么一见,他才明白原来纪元弘没有添油加醋。
虽说工作以后也见过不少奇形怪状的人,但像纪署这样,每一句话都精准踩在对方雷区,到最后还要假惺惺表示自己并无恶意的……
还真的不太多。
姜港不想再跟他争辩,有些散漫地笑笑道:“随你怎么说吧。不过纪叔我想提醒你,元弘和陈予铎也都三十多岁了,与其指望着过去的人生经验试图改变他们,不如抓住还能掌控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站在纪署旁边,正在用饶有兴致眼神注视自己的男生,停了片刻才道:“不过当然,这也只是我的建议而已,听不听随你。”
姜港提了下系着芙柯的绳子,带着它又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纪署出声道:“老爷子听说你跟予铎相亲,说想找个机会见见你。就算你们成不了一家子,但他过去还是很喜欢你的,明天去看看他吧。”
纪署虽然人讨厌了点,但这话没错。
以前纪家还没分崩离析的时候,姜港屁颠屁颠去找纪元弘玩,老爷子确实对他不错,经常给他塞小零食。
只可惜后来纪元弘从那里搬出去,他也失去了再度上门的理由。
再加上高考完自己家那一堆糟心的事,算算也有很多年没见了。
“请纪叔带我转达对爷爷的关心。”姜港半回过身,想了想道:“不过明天我有点事,恐怕没有时间。还是改天吧,到时候我一定登门拜访。”
纪署闻言应了一声,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变成一个点消失了。
他身上穿的衣服很单薄,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就开始咳嗽。
站在人边上的男生听见声音,连忙将臂弯挎着的外套披到纪署身上。
“……爸,刚刚那人是谁啊。”他拍了拍正在玩左脚踩右脚的女孩肩膀,示意她上前搭一把手,嘴上也没闲着。
“您好像跟他很熟悉的样子。”
纪署看着两个孩子分外妥帖地帮自己将衣服的扣子系紧:“你们大哥最好的朋友,也是予铎的结婚对象。”
“结婚?”男生听见这话抬起头,眼珠转了转:“可是我听他说,现在没有这方面想法呀,您怎么……”
“这可由不得他。”纪署笑着道:“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要是我能搞定他的父母和姐姐,最后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男生沉吟了一下,试探道:“那二哥呢,他应该也不会轻易点头吧。”
“你说予铎?那就更好办了。”
纪署轻描淡写地答:“我们家这些人,予铎只在乎一个。但近几年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就想看到他成婚。”
“予铎是个理性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不想面对现实。”他轻声道:“当时办出院之前,我悄悄问过老爷子的管床大夫,大概知道这老头还能活多久。等再过段时间两边的事这么一碰,这俩孩子再不情愿也得把酒宴办了。”
至于什么离不离婚么。
他们双方都家大业大的,那本红色的证一领,在往后的发展上,彼此公司都会或自主或不自主地捆到一块。
到那个时候,能不能分开就不是陈予铎和姜港轻轻松松能决定的了。
就像他和戚雅蕴如今,即使早就相看两相厌,也依然做不到轻而易举地摆脱对方,是一样的道理。
……
姜港跟纪署说自己第二天有事不能过去,这句话并不是在骗人。
他约了客户见面,在一家理疗馆。
客户的名字叫郝卓,是当年和姜港同在玉杉中学的同届校友,跟他和纪元弘关系都不错,唯一不同的是成绩优异,常年跟陈予铎竞争总分第一。
他们选在了一间双人包房,入内推拿的师傅也都是熟面孔,绝对不会做出类似像外人透露聊天内容的事。
姜港换好按摩服,很快躺到了床上。
郝卓家境优渥,名下公司所涉及的领域遍布各行各业,父母又只有他这一个孩子。因此从小被当成接班人抚养,念完研究生就开始学着怎么接手公司,至今已经完全能挑大梁了。
姜港开酒吧以来,很多需要用到的杯盘器皿、各类饮品、甚至包括桌椅音响,大部分都是从郝卓手里进的。
不过今天他找人来,不全为了工作。
“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我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郝卓老神在在道:“你店里那小歌手用的同城网站,主设备IP在境外,摆明了就是一诈骗团伙。”
姜港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嗯了一声问:“钱追不回来了是吧。”
“那倒也未必。”
郝卓回道:“据我所知,在这个平台上当的还不少,投诉举报的人成群结队。不过什么时候能追回,能追回多少,就不是现在能听到准信儿的了。”
姜港本来也没抱多大指望,就是看庄桔一边照顾弟弟,一边还过得紧巴巴的实在可怜,想尽量帮帮忙。
“谢谢哈,过几天请郝总吃饭。”
他侧过头笑笑:“到时候再顺便聊聊酒水供应的新合同,没意见吧?”
这是正经事,郝卓当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就在正准备点点头应下的时候,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过几天干什么呀。”郝卓翻过身让师傅给揉背,坦坦荡荡地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呗。梵绒到现在还开不了门,一会儿去梦绛坐坐怎么样?”
姜港有些意外他的主动,不过也接受了这个提议:“行啊,用不用我把元弘也叫来,咱们仨好好喝点酒。”
郝卓连连摆手:“跟元弘还是下次再聚吧,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他腰椎不太好,理疗师一按到后腰就呲牙咧嘴,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
“你之前不是说,觉得在这久居离父母太近太压抑,想把酒吧开成连锁的,换个城市住吗。”郝卓跃跃欲试:“最近我在长沙相中一地方,就在酒吧一条街。怎么样,有想法没有?”
姜港半靠在抱枕上让师傅按手,挑了挑眉道:“你想拉我当合伙人?”
郝卓哼了两声答:“反正元弘又不会去,你找别人还不如找我。”
他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嘴皮子在动:“等梵绒恢复营业怎么也要年后,这个场子开了才几年,糟心事却很多,合理怀疑克我。”
像郝卓说的那样,纪元弘不可能走。
他是戚雅蕴唯一的孩子,自然会顺理成章地继承她所有财产。
加上她和丈夫到现在都没离婚,纪署那里当然也应该有他一份。
姜港琢磨着对方的意思:“你想把梵绒转出去,跟我一起开连锁店?”
整套按摩宣布结束,郝卓爬起来理了理散开的领口:“没错。”
“……你让我考虑考虑。”这件事得跟纪元弘说一声,姜港没法就这么顺口同意:“我尽快给你答复。”
郝卓一笑:“不着急,光是办手续都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等下先去你那待一会儿,我跟你聊聊可行性。”
姜港比了个ok的手势,这家理疗馆离家很近,所以他没有开车。
换完衣服后他直接坐进郝卓的副驾驶,说说笑笑地往梦绛的方向开。
今天是周日,出来玩的人很多。郝卓开了好几圈才找到停车位,解开安全带吁了一口气,回过头发现姜港正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窗外某一处。
“怎么了?”郝卓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那是辆很低调的SUV,价格跟自己车没法比:“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姜港回过神来道:“没事。”
旁边那辆车也是刚停下,侧面窗子贴了不透光车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其实无论是型号、还是贴膜这种行为都非常常见,丝毫不值得注目。
只是他总觉得这辆车好像在哪见过。
郝卓不知道他想到些什么,也并没有要猜的打算,自顾自走了下去。
然后关上车门,他就看见从旁边的车里,不紧不慢地下来一个男人。
这人非常面熟,郝卓不用过脑就记起来了他是谁,刚抬起手准备打招呼。
对方的视线就已经越过他,落在了后一步下车的姜港身上。
陈予铎神情淡淡:“姜老板好巧。”
能把车停在这里,显然是准备去梦绛的。姜港扫了一眼他身上的浅蓝色牛仔外套,感觉简直匪夷所思。
“你来这干什么?”他再次打量对方这套恨不能把人衬小十岁的打扮,万分鄙夷道:“还穿得这么装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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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酒吧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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