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港像是没怎么反应过来一样,顺着陈予铎的视线,也望向了自己手掌靠近小指那边侧面的位置。
那里有一道白色的细条状疤痕,因为时间久远已经不那么显眼,如果不是留心观察,通常也不会被看到。
“手要做的事太多了,不管干什么都要用到。”姜港起先没打算说实话,避重就轻地道:“一不小心磕磕碰碰的,留下几个印子也正常吧。”
陈予铎看着这人一边语气随意地敷衍着自己,一边条件反射般将那只手缩进袖子里还蜷了几下,顿了顿道:“可你不是会轻易留疤的体质。”
姜港以前打篮球主要打后卫,这个位置受伤几乎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陈予铎目睹过他身上很多部位破皮流血,甚至经常帮忙包扎,也记得那些血痂脱落后,皮肉完好如初的样子。
能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伤口实在太深难以愈合,二是受伤的人自己不想让它消失。
姜港戒烟到现在快有十年,当下却突然特别想破例抽一根。
“昨天我出门遛狗遇见纪署了。”
他没提那两个高中生模样的一男一女,从衣兜里拿出块水果糖拆开放进嘴里:“你俩有一点还是挺像的。”
陈予铎敛起眼眸应道:“什么?”
姜港叼着东西,说话就变得含糊起来:“说话太招人烦,别人不愿意提,你们还非要继续问下去。”
老板特批的高浓度蜂蜜水做完了,陈予铎接过来喝了口,一时之间表情都舒展不少,连嘴角也跟着提了一下。
听见姜港的控诉,他失笑道:“是我的疏忽,抱歉……不想说就算了。”
姜港闻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注意到他紧握着杯身的动作,挑眉道:“你喜欢甜的东西?以前没发现。”
“还好吧。”陈予铎下意识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松开:“你不是……也是这样吗。”
“我?”姜港把手插进发中往后捋了两把,闻言轻声笑道:“以前确实喜欢,但现在就偶尔吃两块糖,转移注意力用的,跟甜食什么的没关系。”
陈予铎点了点头:“这样。”
姜港看着对方眼镜鼻托边缘露出一点红色压痕,忽地有些没来由的烦躁。
“今天我心情好。”他才刚拒绝回答陈予铎的问题不久,但现在又突然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猜猜那条疤是什么造成的,猜对就把原因告诉你。”
陈予铎有点吃惊于姜港此番话,但却没有像高中拌嘴的时候那样嘲讽他出尔反尔,略略沉吟了几秒道:“是很薄也很锋利的刀,对吗?”
姜港听到这个回答扯了下嘴角,没有明说是或不是,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当大夫的眼真毒。”
他将嘴里的糖果咬碎吞进肚子里:“我右手有段时间不怎么能动,后来去做了个手术,就变成这样了。”
“要论现在的话。”姜港实话实说:“愈后跟正常人差不多,生活上什么都不受影响更不会复发。你要是今天没提一嘴,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陈予铎有心想问为什么做手术、‘跟正常人差不多’到底差在了什么地方。又怕挖得太深姜港不高兴,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作罢,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他们已经在这聊了好一会儿,陈予铎是因为郝卓去上厕所,才不用找理由直接过来的。现在他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座位上,自然好奇朋友哪去了。
“……”姜港给陈予铎找的椅子,比自己的要矮上一些,他个子高腿也长,坐在上面腿要弯的弧度很大,离远看像跪着一样。郝卓稍微有点近视但没配眼镜,看到眼前这一幕大为震惊。
郝卓不信邪地凑近围观,确认是自己先前看错了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给予铎找这么矮的椅子。”
他很是纳闷地道:“刚才隔着好几个人,我还以为你俩这求婚呢。”
“!!!”姜港听到这个字眼瞬间清醒,鞋底蹭地直接离陈予铎保持了两米以上的安全距离,语速都快了一倍:“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口无遮拦,我俩怎么可能求不求婚的。”
郝卓对他一提陈予铎就反应剧烈这事见怪不怪,随手拉住一个服务生,让人准备个果盘送到刚才的桌子上,这才有功夫把目光转移到姜港脸上。
“没听过万事皆有可能?”他跟陈予铎挤在一起,侃侃而谈道:“我有个哥们儿最近也刚领完证,跟个比自己小了好像是七岁的小年轻……人家都可以,你俩有什么不行的。”
姜港也认识他口中的哥们,但并不觉得能套用到自己身上:“我跟陈予铎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以后真不幸凑到一家,房盖都会被掀掉吧。”
郝卓代入他们双方的性格,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居然觉得很有可能。
“那还是算了吧。”
他坐在硬椅子上觉得不舒服,拽着姜港往之前的卡座方向走。
陈予铎早在郝卓过来说万事皆有可能的时候,就听见手机铃声在响,打了声招呼找僻静的地方接电话去了。
现在果盘都上了,他还没回来。
郝卓浑身轻松地往后一靠,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上:“毕竟你住那房子离我家挺近的,要是真把房盖揭开,保不齐还会殃及到我,不合适不合适。”
姜港有被逗到,笑得快合不拢嘴。转耳听见自己进来个电话,刚掏出手机想看看,却又被对面挂断了。
他划开通讯记录页面,发现这通电话来自自己的妈妈。
“是阿姨?”郝卓探头过来,看见人手机屏幕顶部咚咚咚弹出来好几个微信消息提示:“看看她说了什么,赶紧回个话,要不阿姨会着急的。”
姜港也是这么想的,嗯了一声进入微信首页,结果还没来得及点开对话框,就看到陈予铎蹙着眉走了过来。
“我要回医院一趟。”他半蹲在姜港面前和人对视,先前的醉态已经彻底消散干净:“我打出租离开,车先停在梦绛门口,明天再过来开走。”
放假的大夫被召回也不鲜见,姜港以为是他哪个患者有了突发情况,点点头道:“不着急,等什么时候病人稳下来,再联系我或者元弘就行。”
陈予铎滞了一下,眉目间有轻微拧动,沉默片刻抿唇解释道:“不是病人……是我爷爷,忽然病情加重了。”
姜港身体前倾,下意识追问:“那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
“一切还不好说。”
陈予铎回答:“所以我要去看看。”
这是关乎人命的事,郝卓也直起身子严肃了起来:“那你这大半夜赶过去,是要参与抢救还是动手术啊?”
“怎么可能。”陈予铎重新站起来,很直白地道:“我喝酒了,只能作为家属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纪元弘,他说爷爷下了病危通知书,这个时候我不该不在场。”
事出紧急,姜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别出租了,你车放在我这,明天万一有什么事,想出行也不方便。”
他抬起眼在场内扫了两圈,伸手拉过来一个服务生,确认对方有证后:“让他开你车走,我跟你一起去。”
郝卓快步送他们到门口,听他说出这话,和陈予铎一样都很意外。
“别看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姜港朝郝卓摆了摆手,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才回头看向陈予铎。
“你爷爷以前对我也很好。”他跟人一道坐进车子里,听着引擎发动的声音:“而且我家跟纪署本来关系就不错,说句难听的万一要是……总之,我身为晚辈过去看望也是应该的。”
陈予铎上车前那几步跑得太快,此刻有些生理性反胃,捏了两下鼻梁,有些疲惫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顿,又轻声道:“谢谢。”
至亲命悬一线的痛,姜港从未经历过,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陈予铎。因此犹豫半天也只是打开车窗,让外面的晚风飘进来,稍稍缓解一下他的难受。
进医院之前,陈予铎又接了两个电话,分别告诉他老爷子的命暂时保了下来,但情况很不乐观,随时有再次出现衰竭的可能,要他早做心理准备。
姜港被他带着直接坐电梯上楼,没着急去重症监护室门口跟爷爷的其他亲人见面,反而先到了胸外办公室。
“汪院长,杨主任。”陈予铎简单跟两位领导打了声招呼,把头转向正在看片子的杜沁妍:“具体怎么样?”
杜沁妍只是摇头:“你自己来看。”
剩下的对话姜港没有听下去,手机铃声孜孜不倦地响了好几次,他不得不找了个最近的楼梯口,解锁接起来。
“你睡觉没有这么早吧。”电话那头的传来跟多车流汇聚的声音,姜母语气非常急:“元弘的爷爷记得吗,他现在正在抢救,还不知道……反正我不管你在干什么,赶紧到医院来。”
纪元弘的爷爷性命垂危,他们作为外人原本不必这么迅速到场。姜港也只是事发的时候正好在陈予铎旁边,否则自然不会有人专门告诉他这件事。
他不明白爸妈为什么这么焦急,但刚刚几个医生的讨论还在耳畔,姜港也没什么心情非要追根究底。
“我已经到了。”姜港抬头看了一眼层号:“你们进来之后直接去找icu病房吧,元弘他们应该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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