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线大夫

梦绛毕竟开的年头太短,就算姜港在经营方面多么花样频出,它在市里这类娱乐场所里也依旧不算特别出名。

再加上其驻唱部实行的又是两人轮岗制,歌手晚上工作的时间不长,而且不需要每天都来,各方面都很灵活。

在此等情势下,很多干这行的都会选择再额外找点别的兼职。

姜港过来闲坐无聊的空档,会跟休息下来的驻唱聊聊天,知道他们里大部分都是外地过来的漂一族,普遍三餐无法确保,也没有什么固定居所。

庄桔在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看上去脑子也不是非常灵光,刚签合同来上班就被中介骗光了身上的钱,连后来靠谱的房子都是纪元弘帮忙租的。

看着这人现在频繁迟到,黑眼圈也明显比之前浓重了好几倍,还有意隐瞒背后原因的行径;姜港第一个反应就是,庄桔会不会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伙伴,开始走上了歧途。

他对管杂事闲心不大,但庄桔是跟梦绛签了一年驻唱合同的正式员工。要是这个人出了什么事,很难说会不会对店面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他跟纪元弘商量了两句,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那个谁,小李。”姜港随便抓住个过路的服务生,指了指玫瑰园的方向道:“等会儿庄桔换下来,你跟他说先别着急走,让他过来一趟。”

服务生应声离开,几分钟后,庄桔握着一杯蜂蜜水走过来,颇有些扭捏地坐在了姜港和纪元弘面前。

“姜哥、纪哥。”他挑着不太疏远的称呼,跟对面两个人都打了招呼。继而转向姜港:“您找我有事吗?”

刚才服务生转述得很清楚,姜港也没有特地把人叫过来闲聊的爱好。庄桔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在犯蠢,抓抓头发想把句子收回去,但显然表达这个意思的行为本身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不过好在姜港没有计较这点的想法,闻言只是嗯了一声道:“这个月你迟到的次数有点多,解释一下。”

庄桔挣扎着:“我请假了……”

这下没等姜港出声,纪元弘就先一步搭腔道:“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踩不上点了,给熟人打电话江湖救急,然后想把这事瞒下来。”

他瞥了一眼垂头丧气坐在对面的人,敛起笑道:“你管这叫请假?”

驻唱请假和迟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属于提前说明,经理可以调派其他人临时顶替,只是扣除请假者当天工资,不额外罚钱。

但演出台歌手无故晚到,伤的是店里的名声。如果有顾客因此不满,带来的隐性损失不是几句话能算清的。

庄桔知道抵赖不过去,哭丧着脸道歉:“我知道错了,等下就去找财务说明情况,把这几次的情况记下来。”

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姜港也不生气,只是重申道:“我在问你原因。”

“……就之前说的那样啊。”庄桔眼神躲闪,言语听上去也有些底气不足,但仍梗着脖子道:“跟朋友喝酒睡得晚,第二天醒的也就晚了点。至于之前的两次……是去网吧通宵通的。”

纪元弘看人脸色就知道他在扯淡,哼笑一声正想指出漏洞,忽然看见姜港欠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摇摇头。

他遂合上嘴唇没有吭声,听着自己身边的人道:“好的,你走吧。”

庄桔像是没想到姜港会这么快松口,起身告辞的时候表情还有点不可置信。但他想方设法应付的思绪虽然还留在原地,两条腿却倒腾得飞快,很快就走出了对方的视线范围。

纪元弘看了两秒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又转回头望向姜港。

“别告诉我你信了。”

这么拙劣的谎言,哪怕换个十几岁的学生来,估计都能一眼看透。

姜港摆手:“当然不是。不过看样子庄桔想装傻装到底,再问也没用,还不如找人打听打听,看他最近除了我们这之外,经常往什么地方跑。”

“这事交给我办吧。”纪元弘搞清了发小的用意,想起一个因为有顾客借着在酒吧鬼混建立起的人脉,私下兜售假酒,导致歇业整顿至今的同行,心有戚戚地道:“开酒吧就这点不好,污糟事太多,不得不警惕些。”

姜港低声说了声是啊,脑袋里把这年头小年轻容易惹的事过了一遍,而后在里面挑了个情节最轻的:“但愿是什么感情纠纷吧,起码别违法。”

他神情幽远,丝毫没有打趣的意思。纪元弘看着姜港这副操心的表情莫名想笑,扬了扬眉道:“对了,刚我妈发消息过来,说她几个小时前跟纪署谈崩了,那傻逼坚持要来我的婚宴,她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左右当天肯定要包场,实在不行就在门口雇几个保镖,没有请柬的人坚决不让进。”

纪元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我可以把我退役前的兄弟叫过来,这活他们应该比较熟……”

“打住打住。”

姜港嘴角狠狠一抽:“不太好吧。”

尽管关于面前人反感自己父亲的事,姜港一直都很清楚,但结婚对两位新人来说到底是场隆重的典礼。

即使没办法做到阖家团圆……也总要避免闹得鸡犬不宁吧。

“纪叔毕竟是你亲爸,更何况又是婚礼这样的场合,难道你还真准备找伙计敲他一顿闷棍?”姜港问。

“真的啊。”纪元弘微笑:“纪署家里没名没份的儿女有好些,个个盼着他能从手指缝里漏下点爱和钱——当然主要是钱,何必拽我演父子情深。”

他阴阳怪气一番后抬起头,对上姜港比看向庄桔时都担忧的眼神,没来由地卡了下壳,语气也低了下来。

“我跟纪署的事,妍妍都知道。”

纪元弘喃喃着骂了声操,随后慢声道:“她支持我不认这傻逼的决定,但法律不认同我跟他划清界限。”

姜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怒了努嘴却没说出什么话。

因为纪元弘这些经历,他从头到尾都作为旁观者见证着,知道在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显得很无力。

“我经常想,为什么呢。”纪元弘无奈地一咧嘴:“我妈妈说,她以前对纪署还是有感情的。可纪署既然有相伴多年的恋人,为什么还要娶她?”

姜港欲言又止:“元弘……”

纪元弘没有像高中时候那样,在得知父亲出轨后暴跳如雷,恨不得拿把刀往所有造成这一切的人身上捅。

他到最后仅仅叹了口气:“我妈和陈姨碰到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和陈予铎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有这样垃圾又甩不开的父亲。”

……

纪署看着跟自己近在咫尺的陈予铎,就像兽类会对来者不善的高大同类心生畏惧,刻在人身体里的本能,也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

陈予铎已经不再是大事小事做不了主,受人摆布的未成年。

他是历练多年的外科主刀大夫,虽然瘦力气却很大。外出参与现场救助,甚至能帮着武警官兵破拆损毁的车门。

高中毕业以后,陈予铎打工不再受限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这栋别墅里搬出去,那之后也很少出现。

故而纪署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从他身上认识到这一点。

“……”纪署有片刻的沉默,过半晌笑笑道:“好小子,长这么大了。”

陈予铎也笑了一声,带着说不出来的讥诮,缓缓从人身边退开。

“少套近乎,和你不熟。”

他将身体转向楼梯的方向,临走前道:“别再让我听见你谈起我妈,否则我可能真的会跟你动手。”

纪署看着对方明显比十七岁宽上许多的肩膀,没有马上开口反驳。

刚才陈予铎逼得太近,他不得不往后走了好几步,后背都快抵在门上。

因为听见敏感字眼而上前堵自己的人远离之后,纪署也跟着解除了无形的禁锢,迈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陈予铎。”纪署念出这个名字,当年若不是因为老爷子阻止,他一定会用尽手段让这三个字变成‘纪元铎’。

他当然不想与身前的人大打出手,被亲生儿子暴揍这种事有一回已经很丢脸,发生第二次就太说不过去了。

纪署没有再提陈予铎的母亲,表情八方不动地聊起了另外的话题:“前段时间同你说过,辞职到我公司进管理层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予铎的脚步稍顿。

几秒后他转过头,隔着大概七八米远,遥遥跟话音刚落的人对视。

“没兴趣。”他没加纪署任何联系方式,这人现在嘴里的‘前段时间同你说过’,指的应该是纪署派秘书乔装打扮到市中心医院挂号,在胸外科陈大夫门诊纠缠不清啰嗦个没完的事。

陈予铎回忆了一下当时打电话叫保安赶人前,纪署秘书叭叭叭向自己传达的纪家大致资产概要。

总体来说,纪署生意做得很大,版图并不仅仅限于单一行业。

而其中他最看重、也花费了最多心血的,是一家名叫奇迹的医药公司。

这家公司跟市中心医院有合作,无论是医疗器械还是药品,都经常出现在医生们的手上和医嘱里。

虽然有几分生理性厌恶,但陈予铎不会将私人情感带入工作,亦承认奇迹的东西在实际运用上效果不错。

给患者听诊等人脱外套的空暇里,他也萌生出过几分好奇:医药比起其他行当利润不会更大,纪署是个精明的商人,为什么会格外在乎它?

不过很快陈予铎就反应过来,这所谓的隐情跟他没有关系。

“先别着急拒绝,上次给你开的条件还记得吗。”纪署想让人管的就是这家公司,十分从容地游说:“当奋战在一线的大夫有什么好的,毕了业从实习医开始熬,混上主治后不知道几年才能往上爬,薪资也就那么回事。”

他这些年挖了不少临床医生去自己那里工作,自觉很了解这一职业的从业者,信心满满道:“你读书时的很多学长学姐都在我这,转行后工资直接翻了几倍。你是我儿子,我会给你最优越的待遇,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陈予铎没应他的邀请,只是微微抬了下头,镜片在吊灯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块不甚明显的光斑:“你刚才说……当一线大夫有什么好的。”

纪署挑眉,气定神闲道:“怎么。”

“不怎么。”陈予铎回过神,眉目冷清地看了人最后一眼,补充道:“就是想提醒一下,如果没有这些一线大夫,十二年前你被纪元弘打进医院的时候,就没办法安排全身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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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幼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