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宜——”听见呼声，陈宜思绪被拉回来，下意识抬头朝声源望去。
是於屿。
他额角贴着纱布，呲牙咧嘴冲陈宜笑，眉梢高高扬起。
“怎么这么快？”陈宜皱眉，“真的去处理了？”
於屿瞪大眼睛，力图证明自己：“真的！打了破伤风还缝了几针！哎哟，过段时间还得去拆针线。”
说到这，於屿声音又低落下来，眉眼耷拉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医生说会留疤。”
“没关系，留疤还是很帅。”陈宜安慰道。
瞬间，於屿眼神亮起来，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极了。他睁大眼睛，惊喜地又确认了一遍：“真的？”
陈宜语气无奈：“百分之一万的真。”
听完於屿又傻乐起来。
瞧他这副模样，陈宜扶额。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过来。
拎起椅子上的袋子，於屿容光焕发地坐了下来，丝毫看不出之前他那副狼狈的姿态。
陈宜神游天外，他盘算着该如何开口……瞧着於屿那傻样，根本没考虑过后果吧，脑子一热就冲上来帮他，自己被打伤怎么办。
傻子。
眼眶隐隐发热，陈宜咬住嘴唇，硬是憋了回去。
陈宜的背微微弓着，头低垂，短发凌乱地支棱着，有几缕发丝散下，遮住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从於屿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紧抿起的唇和紧绷的下颌线。
於屿本能觉得陈宜情绪有些不对劲，他有些心急，脱口而出：“小宜，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觉着太冲动了。他懊恼地握紧拳头，低低骂了一声。
陈宜侧头看他，苍白的脸上展露一丝犹豫，毫无血色的唇无意识地动了几下，他斟酌了下，半晌才说：“於屿，你知道打架学校会给什么处分吗？”
於屿光顾着盯陈宜脸看。白皙面庞上不知在哪儿蹭了几道灰，垂下的头发半遮住眉毛，勾住睫毛一颤一颤的。
他忍不住上手把他头发往旁边拨，双眼乱飘不知在想什么。场面突然安静才意识到陈宜还在等他的回答。
於屿猛地回过神，磕磕绊绊：“啊……知道！会被开除！”
陈宜不敢置信地伸出食指指向於屿，又转了个方向指向自己。他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於屿！你明知后果还敢乱来？”
顿了一会儿勉强忍住责骂，陈宜又补充一句：“你对朋友都这样义气？！”
於屿只听进去最后一句，连连摆手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不不。只对你……真的。”
他捏捏陈宜脸颊的软肉，笑了笑：“小宜，你是最特殊的。”
陈宜定定望向他，突然嗤笑一声，轻锤了他的肩：“去你的吧。”
“你说现在怎么办。”陈宜愈发愧疚，声音也若哽咽，“对不起，於屿。是我连累了你。”
“多大点事儿。我早就学不下去了，正准备出去打工呢，外婆最近买药又是一大笔钱，钱不太够花。”於屿语气轻松，他明白这个时候要装作不在乎才行。“得了，这下也不用纠结上学还是打工了。”
他笑了一下，神情张扬：“也算为民除害不是吗，早看不惯那瘪三了。”
於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想让陈宜开心一点。于是语调自然地开口：“等会想……”
“不。”陈宜打断他，他盯住於屿的眼眸，坚定的。“如果学校问起来你就说路过那时看见我和张虎都晕倒在地上，你只是把我送到医院，其余什么事都没做。”
陈宜强调：“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於屿皱起眉：“那张……”
“我会去和张虎求情。让他不要告发你。”陈宜又一次抢话，他已经把所有事情想清楚了。他要把於屿撇干净。
他能碰见於屿这样的朋友真的好不容易。
头一次有人可以毫不迟疑不考虑任何后果地来偏袒他。
所以泥潭由他来踩好了。
於屿没再开口。他知道很少有人能改变陈宜的决定，他只要先做就可以了。
了结一件事之后，陈宜轻松多了，他后靠在椅子上，喃喃：“於屿，我先睡会儿觉了。好累。”
说罢就闭上眼睛。
许是精神和身体消耗太多，陈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於屿肩背挺直地坐在椅子上，思考后路。好一会儿，听见陈宜均匀的呼吸声，他垂眸静静地凝视他。
轻叹一声，他悄悄一点一点往右挪，直至二人的双腿紧贴。他又让陈宜靠在他肩上，感受到柔软的皮肤后，满心欢喜都从心里溢了出来。
他犹豫一会儿，偷偷伸出三根手指小心翼翼抬起陈宜受伤的那只手臂，随后放在他大腿上，免得不小心碰到又发疼。
於屿似是无奈，眼里都是陈宜睡觉的模样。他嘴里嘟囔着：“小宜，你什么时候才能知晓我的……心意呢？”
这一句话他声音放的很轻，大厅吵吵闹闹，如同一滴水珠融入大海，稍纵即逝，可能除了於屿自己，谁也没听清吧。
等陈宜醒来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他们索性决定不回学校，直接在医院过夜，明天一早再去上课。
等到教室之后，陈宜一直惴惴不安，时刻等着头顶悬着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可一早上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应该啊。陈宜眉头蹙起，他撑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望向黑板，心里思量，他们昨天算逃课，今天又见着他手臂裹着的厚厚纱布，按老刘雷厉风行的做法，应该一早就把他们叫出去骂。
陈宜拿起桌上一支笔，右手无意识地开始转起来。
“咔嚓——”绳索开始滑动。
悬停在陈宜头顶的剑尖终归落下。
“陈宜，於屿，来我办公室。”
中午刚写完小测准备午休时，正在讲台上收试卷的班主任骤然出声，他冷冷地投过视线，往陈宜这个方向撇来一眼。
说完就抱着试卷走了。
陈宜闭了闭眼睛，利落地起身，朝身后人道：“走吧。”
於屿还有心思冲他笑，牵住陈宜的手腕，手指摩挲着他的皮肤：“没事的。”
班主任老刘是个中年老头，当班主任也有几十年了，为人古板严厉，惩罚手段层出不穷，不少学生都畏惧他，因而他当班的这两年多也没出什么大事。
可这次……
唉。
老刘在心里叹气，冷酷的表情不变，直直望向他们开门见山：“知道犯什么事儿了吧。”
他视线又移向陈宜的手腕，声音愈发紧，声调说着说着也高了起来：“你们怎么想的？怎么想着和张虎打架，啊？你们知不知道已经高三，再过半年多就能考试了？这个时候犯这种事我怎么捞你们？”
他拍了拍桌子，搁在上头的试卷都被拍散了：“不管你们有什么隐情，张虎找你们的第一刻就应该来找我，让我摆平这个事！现在倒好，把人家打进医院，到现在还没醒，人家爹正在校长办公室闹呢！你们小年轻做事不考虑后果哪！”
望着老刘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陈宜心中也有些难受，不过他心里始终揣着事儿：“刘老师，这事儿和於屿没有关系，他只是偶然碰见。”
“跟我说没用。你当别人都是傻子？那你说他额头上的伤哪来的？”老刘有些疲惫，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大喘了两口气，“张虎他爹放话了一定要学校把你们开除。”
“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老刘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等你们离开了学校，得任人家揉捏！”
老刘心里清楚多半是张虎找的事儿。可谁看究竟谁对谁错？拳头硬才是真理。
这两个孩子的家境他一清二楚，他也给於屿母亲打过电话，对方沉默很久半晌给了个“哦”就挂掉了。
“老师，我们会到别的城市打工，不会让张虎找到我们。”於屿上前一步走，嘴唇抿住，“不好意思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老刘心里不是滋味儿，直直叹气：“哎刚成年的小孩儿能去干什么？”
“现在我也不知道。”於屿笑了笑，摸摸后脑，“到时候和小宜总能找到工作的。”
老刘愣了一下，他问：“你们商量好要一起去？”
陈宜扭过头去看於屿，什么时候商量的？
於屿和他一对视，脸有些热，强忍着心虚点头：“嗯。”
“你们俩好歹有个照应。”老刘唉声叹气，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恍然抬头，”这样吧，到时候问问人给你们找个工作。”
陈宜眼眶一热，不知是什么滋味。老刘冷面心热，为人也敬业。
他拽着於屿一起给老师鞠了个躬。
老刘连忙摆摆手，罢了才言：“等张虎醒了再去求求情，能上学就先上学吧。你们要知道学历有多重要！”
二人沉默不作声。
“先回去休息吧，等有什么变化我再叫你们。”老刘把他们赶出了办公室。
二人走在走廊上，谁也没说话。
正是午休时间，整栋楼都静悄悄，阳光正盛，穿过连廊与植物洒在水泥地，像是套上一层亮黄色的光，晒得人暖呼呼的。
他们俩没回教室，而是直接去了操场。
两个少年静静地坐在操场一侧的高台上，身体微微后仰，背部轻轻贴着高台冰凉的铁栅栏上，双腿悬空晃悠着。
陈宜率先开口：“对不起，於屿。”
“哎，我都说了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於屿连忙说，又假装很漫不经心地问心中所想，“别讲这些了，之后和我一起？”
“你……真的愿意吗？”陈宜有些犹豫，他怕给於屿添麻烦。
“当然！”於屿立刻回应道，他很努力地和陈宜说跟他一起的各种好处，“我们合租可以省点钱，而且有个伴，更重要的是，我可以照顾你的，小宜。”
他眼尾挑起，对上陈宜的眸子，很自信：“我会做饭！”
顿了一下，觉得太过笼统，又补充一句：“起码不会饿死。”
陈宜抿出一个弧度，轻轻哼笑：“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吧。”
从旁边看，於屿能看见陈宜脸颊的肉随着嘴角弯起饱满许多，在阳光之下还能看见一些细小的绒毛，唇形很好看，红润润的又很饱满。
好想碰。
做由心生。
于是於屿就伸出了他邪恶的手捏捏陈宜的脸颊。
好软。
有些用力了。
陈宜吃痛一声，睁大眼眸瞪他一眼：“干嘛。”
於屿眼中只有他脸上出现的红印。
其实不是很明显，但於屿越看越觉得红。
皮肤怎么这么娇嫩。
啧。
这一章有的地方写得很爽，嘻嘻。
於屿你不要太明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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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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