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妍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蛐蛐着，一边沉默地帮姜离把卫生巾收拾好，一边努力忍住忽视掉□□的不适，生怕姜离看出来再笑她一个轮回。
但很显然姜离不傻，她瞧着张妍沉着脸憋闷的样子，又笑起来:“你不会现在正用着这个吧……”
“……”
“哈哈哈……”她笑得更大声了些。
两人逗乐了一阵，打算一起去食堂吃饭。
张妍一路上都郁闷不已，倒是姜离，因为张妍这性格让她觉得很有意思，一路上心情都很愉快，甚至忍不住哼了哼曲儿。
“你在唱什么啊？”张妍看她一眼。
“江南。我妈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她总唱，就说叫江南。”
“啊……我还没去过江南呢。”
“我也没有，我妈去过，我妈是我们村难得的大学生，后来有了我才回来。”
“那很厉害啊!怪不得我看你不像一直在这儿的人。”张妍认真听着，难得看她眼里亮起了光。
不一会儿，那点光就又暗了下去，姜离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说，张妍也不乱打听别人私事儿。她四下望了望路上几个同方向的人，俯下身悄悄转了个话题说:“其实你同学也挺惨的，就这么一会儿，我感觉我的屁股就像没穿裤子一样。”
姜离弯弯嘴角:“是我同桌说的，我也没有用过。她一直很喜欢尝试一些新的东西，特别好玩。”
张妍问她:“那你会告诉她吗？”
“嗯？”姜离抬头看她。
张妍红着脸避开。
“不会啊，你俩又不认识。”姜离挑眉道:“不过……如果你想让她再被提醒一次，我也可以跟她讲。”
“不不不不不用了……”张妍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话题重新转移到自己身上。
食堂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几个自选菜的窗口阿姨拿着大勺正当当地刮剩菜，张妍眼疾手快买到了最后一份咖喱鸡块，看姜离却只是拿了个馒头配两份素菜。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盘子问道:“你不吃肉吗？我看那边还剩点鸡块呢。”
姜离摇摇头:“我吃这个就够了。”
是吃这个就够了，不是不愿意吃。
张妍那两只招风耳比老屋新装的电视锅接收信号还要快，她拿起旁边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大勺咖喱鸡块没有土豆小心地放进姜离餐盘空的那一块。
姜离莫名其妙地抬起头。
“那阿姨清理剩菜给我打了好多，我吃不了了，给你分点。”她随意地放下勺子，继续埋头吃饭。
你还没开始吃呢。
姜离总是被她这种突如其来还十分顺手的善意吓到，可此时此刻却也不太想扫她的兴，沉着脸勉强夹了几块肉吃。
黄色的咖喱汁在嘴里有一种又香又辣的感觉，鸡肉有点凉了但是很嫩，姜离才知道原来食堂每次都被人挤爆的这个窗口卖的菜是这样的味道。
两个人都习惯了安静些吃饭，于是全程都没有怎么交流。张妍心里舒畅极了，每次跟林奕然一起难得来食堂，她总是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先从厨子后代的专业角度评价，再化身情报员跟她汇报理科班的各大糗事，她身在二楼就已经听到了四五楼几个男生为了一个女生大打出手的狗血故事……的不同版本。
饭粒子喷到张妍脸上的时候，张妍恨不能把她摁进剩菜缸。
但姜离不一样，张妍歪歪头看她，很文静的姑娘，吃饭也很斯文，不排除她吃的菜太过寡淡的因素，看她吃饭感觉都不会有什么食欲。
吃罢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要上课，姜离要回去自习，张妍陪她一起回教室，忍不住感慨道:“你一天这么多时间都在学习，不会大脑过载吗？”
“还可以。”
“喜欢学习就是好啊……”
“……”她没理她。
姜离走着走着，在教学楼前默默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突然认真地看着她说:“你不用再送我了。”
“……我也要回教室的。”张妍眨眨眼睛。
姜离沉默了一阵，继续道:
“我的意思是，我看得出来你在对我好，但是我不需要。”
“你不用给我买那些，也不用刻意照顾我吃饭，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很熟的人。”
……
那双坦然的眸子又再次冷了下来，张妍看着，心里蓦地被刺了一下。
再怎么样，她也不是什么冤大头吧。
几乎是惊诧对方态度转变的瞬间，张妍也皱起眉，紧盯着她，往前逼了一步。
“我对你很好吗？”
“……”
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的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快，姜离的后背冒起冷汗，心跳加速。
她后退，清清不存在任何阻碍的嗓子，沉声道:“我本来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之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我很谢谢你，你很伟大，但是我不需要。我自己的苦自己受着，我不需要别人可怜我。”
“你说我什么？”
“我说……你很好，很善良，很伟大，但是我……”
“你有病啊。”张妍笑了。
她这个人，这辈子，这十七年，准确来说是前十五年，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就是:伟大。
你可以说她狗拿耗子，说她混子流氓，说她不求上进不安好心，但是不能说她的热心是圣母，善良是伟大。她实在听不得这词。
姜离这个人几乎挑不出什么坏毛病，就是讲话又冰又刺，听得张妍一阵窝火，越想越气。
“我不过随手照顾了你一下，你就要这么说我。”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给你帮忙，你说我伟大……？”张妍觉得可笑:“呵，我贱行么？跟我无关我就是管了，怎么的吧？!”
“算我他妈想傍着你，行么？看你学习好，全年级第一，哎，教教我呗，你多厉害啊，老子要是达不到这个月的目标，月底可就要从这儿滚蛋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你们老师什么目标?”
“不是姐们儿你真听啊？!”张妍甩了她一脸火气，一回头，看到对方居然真的突然打起了精神，甚至一点也没为她刚刚劈头盖脸的质问生气。
她现在是真觉得这人有点毛病了。
姜离还在等着。
她怂了怂，撂了话道:“一个月，六科及格。”还闷着火。
“我可以教你。”姜离坚定道。
像是笃定了自己终于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和对方交换。
她继续地看着一脸不快的张妍:“只要你想学，我可以保证你达标留下来，甚至一直教你都可以，前提是你也能一直保护我不受伤害。”
张妍为她这种执意要交换些什么的想法感到十分无语。但不论如何，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某人单方面的争吵。
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她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还是有些害臊地胡乱瞟了瞟，简单点头应了一声算是同意。
姜离眼里亮起了光，然后匆匆忙忙跑回教室，写了张电话号的纸条交到她手里。
张妍攥着纸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靠冲着别人发火拿到了年级第一的单独辅导资格。
下午林奕然下了大课间就来找她。
“怎么了妍？啥事儿？”
“……”张妍踟蹰着，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林奕然看着张妍难言的表情，开始一个劲儿地瞎猜。
“老梅骂你了？”
“没有。”
“又没带卫生巾？”
“……没有。”张妍咬牙道。她还没跟她算这个账呢。
“到底咋了？你……”林奕然看看她的脸，又瞟瞟她的胸口。
“你他妈流氓啊。”张妍双臂环紧自己，看着她担心的眼神，又不自然地放下道:“老子身体好着呢，年轻人，不至于总复发那点破病。”
“哦……那就好，那你是不是遇上事儿了？听说旧巷那片最近一直很乱来着。”
“没有。”张妍抬起头看她:“你听谁说的？”
“你觉得我这种无敌情报员会少人打听吗？”林奕然得亏没长胡子，不然这会儿胡子能翘到天上去。
……懒得夸这种幼稚鬼，倒是她说的话提醒了自己，两年没回来，她真不敢保证旧巷什么情况。
至于姜离……她还没弄清楚姜离到底惹了什么人，惹到什么程度，居然就那么答应了她。
她沉思了几秒，还是认真地回应了林奕然。
“然然，如果我说我现在需要你……你还做那个……情报员么？”张妍挠挠头。
林奕然愣住了。她回来这么一个多月，看望了她几次，也没能听她再亲切地喊这小名。一时间脑子也没转过来。
“行啊。”她说。
“你听了么你就行。”
“行，都行。荣幸之至。你不用担心我学习，那玩意儿都不费我多大劲。”林奕然笑起来。
张妍无语地敲敲她脑袋:“根本没有人担心过你的学习好吗……”
这种天选聪明蛋她快嫉妒死了，该担心一下的明明是她自己。
其实钟梅并没有期待她一个月就能赶上班里的总体进度，但也不至于那么严苛，对于她这种两年都没怎么碰过书的学生，能先把主科抓起来就挺好。
张妍那纯粹跟姜离胡诌，也没想过她真的会答应，还那么坚定。
看着林奕然那一脸求知欲的眼神，张妍还是叹着气一五一十告诉了她约定的全部经过。
当然，不包括被笑话那一part。
听着听着，林奕然眼神忽一下亮了起来。
“阿妍，你终于回来了。”她咂吧咂吧嘴，颇有感慨，眼里透出一股子老母亲的欣慰。
张妍一脸嫌弃，心里却有种难得吐露心声的舒适，她继续沉默地听着。
“我劝了你那么久，你哪天不是在教室睡觉就是在外面瞎逛？咱俩认识十二年了，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都知道。”
“不管你在外边见了什么世面，认识了多少新朋友，又经历了什么……谁不会变呢？”
“但是大家一直都很挂念你，我只希望你还不嫌弃我们这帮旧朋友。”
……
林奕然的大课间比张妍要短五分钟，送她走了以后，张妍就靠在栏杆旁边发呆。
她变了吗？
不知道，好像只是没有那么爱说话了而已。少了分年少幼稚的自负狂妄，多了些知冷暖明事理的沉稳。
晚上她送姜离回家，顺便教她走了一个通往涵洞的小路，这条路知道的人不多，总之她带姜离走了两遍，路上都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算是比较安全。
张妍走之前，她也掏出了一本准备好的知识点背诵笔记交给了张妍，上面大概都是她最近整理的政治必背重要知识点，月考很容易考那种。
看着笔记上利落清秀的字迹，张妍情不自禁地感慨着，学霸的效率就是不一般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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