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持续到中午，三比零输得惨烈。
太阳洒下热烈的光，人人大汗淋漓，追着一个排球从这边跑到那边，最后排球滚出操场，大家都瘫在了地上。
“我从来没想过比赛能这么累。”周樊和陈然背对背靠在一起，一边喘气一边笑。
宋锐峰举起手，“手磕破皮了，回家肯定会被骂惨。”
“谁还没点伤了？”乔胜捞起袖子，胳膊处一片斑驳，血液都凝固了，看着怪渗人。
贺扬星护膝上有好几处泥和明显的摩擦痕迹，几乎看不出什么外伤，但伤口大抵都掩盖在布料之下。他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笑起来，“和大家打球挺开心的。”
空气突然沉静下来，很久没人出声。混着灼热光线的风吹过来，只听到一片惬意的喟叹。
“我走了。”半晌后雷声突然开口，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出汗的人，但脸色比任何人都难看。
“还没完啊，你等等！”周樊拍拍手站起来，“大家起来集合吧，让我们欢迎新队友。”
“啊！起不来～太累了，新队友可把我们整得够呛！”陈然不快地嘟囔，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
“就这样说吧。”贺扬星单手撑地跳起来站好，直接道，“大家好，我叫贺扬星，新来的转学生，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了，以后会和大家一起打排球。”
顿了顿，贺扬星补充：“打真正的排球，而不是随意玩玩的排球。”
还想说一句“请多指教”，但贺扬星忍了回去。
他早就不记得家乡这边大家都是怎么说开场白的。在成都的时候，同学们都很爱装模作样，光是做个自我介绍有的人都能写出一篇五、六百字的小作文，末尾还喜欢说一句“请大家多多指教”或者“请大家多多照顾”。
周樊带头鼓掌，掌声稀稀拉拉不整齐。
贺扬星继续道：“我之前是主攻手，今后也想继续做主攻。”
“主攻啊。”陈然嘟囔道，“虽然我们没有明确谁是主攻谁是副攻，但感觉已经有好几个主攻了啊。”
“不需要那么多主攻。”雷声冷着脸道。
气氛有点不太自然，吉祥阿泽出口缓和，“再多一个也是可以的......吧？”
“对！大家都可以是攻手的。”周樊表态，“一起打排球的话，就都是朋友了。”
言外之意是想说朋友的话，肝胆相照，不要产生隔阂。
“是，大家都可以是攻手，但正式的比赛现场，必须得有明确的站位。”贺扬星面无表情，解释道，“不是自己想在哪个位置，就能在哪个位置的，需要做出调整和妥协，这是一个队伍必须的素养。”
一句话说得大家哑口无言，空气中飘散着压抑粒子。
虽然早知道从大城市回来的贺扬星，想法与阅历都比自己强，相较同龄人也表现得要成熟一些。
但周樊也没料到在谈论到排球的事情上，贺扬星能够言辞犀利到这个程度，很成熟，成熟到令人觉得陌生。
不过贺扬星的每句话都是正确的，合理的，毫无反驳的余地。
不能让气氛一直这么尴尬下去，周樊组织了下语言，趁这个时机把话说清楚。
“贺扬星说得对，我们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我之前有给你们每个人都私发过信息，问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待排球的，得到的回答是‘喜欢’、‘觉得有意思’、‘想要一直打’......那么我想大家都是热爱排球的，趁这个机会我也说说吧。”
“我跟贺扬星想要组建一支正规的排球队，想要打比赛。”
“打比赛？”宋锐峰双眼一亮，“真的可以吗？”
“不可能吧，怎么打啊？去哪打啊？”陈然耸耸肩，无奈地笑起来。
早就预料到了队友们的反应，贺扬星默默叹口气。
“总有办法的，还没有付诸行动，就不要先想着做不到了。”
看到大家一副半信不信，又丧气又不满的态度，贺扬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但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贺扬星指向旁边还在施工的器材室，“我们就要有专门的排球室了。”
“啊？”大家吓得不轻，纷纷看向器材室。
“真的吗？那也太棒了吧！”宋锐峰的星星眼闪得太灿烂，周樊看不过去，跳起来要挡住他的眼睛。“大炮，矜持！”
“是真的，已经说好了，等修建完毕我就去拿钥匙，以后随时随地都能打排球了。寒暑假的话，只要跟保安叔叔说一声就好。”
“这么爽？”
“啊——真的假的？！”
“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了吗？是吗？谁来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大家还在震惊和兴奋之中，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欢乐的氛围。
“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又是雷声，贺扬星总觉得雷声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火药味。那种明显的不满和抵触，明显得没办法无视。
“是啊，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同一句话不同人说出来意味就不一样，周樊的语气里充满了贺扬星读不懂的愤怒。
他不记得周樊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更何况自己每一句话都说得诚恳谦逊，到底哪里会惹来那么多的不痛快？
“周樊，你什么意思？”
-
人都走光了，偌大的操场上只有周樊跟贺扬星两个人。
烈日当空，肚子开始咕咕叫，两个人分别站在网的两边，还在相互僵持。
男孩子闹矛盾就该打一架，打完了之后就能重新嘻嘻哈哈。但周樊没力气，也没底气，说到底他有什么资格对贺扬星挥拳？
连贺扬星质问他什么意思的时候都不敢把心里的不爽吐出来，现在更不敢冲上去跟人打架。
“算了，回去吃饭吧。”贺扬星不想耗下去，感觉周樊很幼稚，自己也很幼稚。
他去捡滚到排水沟里的球，一边拍着上面的泥一边朝周樊招手，“走，我请你喝奶茶。”
“小星！”脚像灌了铅，周樊挪不动，心里又难受，冲着人使劲喊，“你给我回来！”
贺扬星不吭声，很听话地走到周樊身边问他怎么了。
周樊指着器材室，“你说这以后就是排球室了？为什么？凭什么”他表情诧异，一副急急燥燥要跳脚的样子。
“你家还有这方面的关系？还是发什么大财了？”周樊思维跳脱，他现在只气自己好像不认识贺扬星了，可说到底他觉得又不是自己的错。
“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贺扬星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解释，他转了转手里的球，“我想着万一我发挥失常考不了第一，那到时候空欢喜一场得多尴尬啊。”
“啊？”
“我还是要面子的。”
“你要个屁的面子，贺扬星你脑子有屎，什么情况你跟我说清楚！”
贺扬星把事情经过跟周樊说了一遍，周樊点点头迅速接受了现实，而后马上问起了自己的成绩。
贺扬星：刚刚恨不得跟我打一架的人去哪了？
“我哪知道你考了多少？”贺扬星简直无语。
“不对啊，那你怎么知道你考了第一？成绩不是还没出来吗？”周樊夺过贺扬星手里的球垫着玩，“你别是瞎说的吧，编这样烂的理由来骗我。”
“我觉得就算有钱有关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说出来我又不笑话你。”
“？？？”贺扬星简直没话跟周樊说，抢回球抱在怀里，“你别跟着我。”说完便带着球跑了。
等周樊回过神贺扬星已经跑上了天桥，他抓起地上的厚外套去追人，想起小时候贺扬星生气的样子。
小孩子天天黏在一起，吵架的时候其实很多，多数情况都是周樊故意去抢贺扬星的东西，或者说些可怕的话吓人。
贺扬星生气的时候倒也不爱哭，也不会说诸如“我不和你玩儿了！”这样的话，只一声不吭地跑掉。周樊老是会去追他，所以后来贺扬星生气时就说一句话。
“你别跟着我！”
偶尔生气坏了也说一句“你烦死了！”
看来贺扬星还没有生气到那个程度。周樊气喘吁吁跟在人后面，就是怎么也抓不到贺扬星的胳膊。
“你……你不就仗着……腿长……”实在追不上，周樊停下来，冲着人群大喊，“你给我站住！”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抓小偷，然而“小偷”并没有听了话老老实实站住。
贺扬星垂着脑袋横冲直撞，看地不看人，走得太急撞到人，被一把拽住。
“不好意……思……”抬头看到是熟人，贺扬星松了一口气，转身没瞅到周樊的影子，再松一口气。
正想跟人随便说几句后走掉，就听见那人举着电话说：“我抓住他了，你跑快点！”
“嗯？”敢情是被截住了。
“宋锐峰，你们串通了抓我？”
“樊哥跟我说他和你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正好在校门口附近还没走，就让我也加入。”
“老鹰捉小鸡？”贺扬星快被周樊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生物给气死。
他摆摆手试图让宋锐峰放开他，但对方好像没领会这个意思，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东张西望等着周樊快点来。
“我不是小鸡。”说出来有点难为情，贺扬星压低了声音，“你快放开我。”
“樊哥，这里！我捉到小鸡了。”
快崩溃哭了的贺扬星：“？？？”
“大炮可以啊！不愧是五大三粗的大老鹰！”周樊从宋锐峰手里接过“小鸡”，并用怜爱的眼神看了看他。
周樊就算了，但宋锐峰好像不觉得两个高中生在大街上玩什么老鹰捉小鸡游戏很丢脸，反而跟着一起发神经，贺扬星实在不理解。
他先前只觉得宋锐峰是个大大咧咧的活泼男生，没想到原来是跟周樊一个属性的奇妙生物。
心想罢了，也算是对宋锐峰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抓到“小鸡”之后的事情宋锐峰不太感兴趣，他说有朋友在等着他一起吃饭便先走了。
这下换周樊死死抓着贺扬星的手，一脸得意而幼稚的笑。
拽不开桎梏的贺扬星不禁无语地想：世上会有这样傻气的“老鹰”？造物主不要太荒谬。
嗯，不要太荒谬（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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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排青·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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